李安此时的心情颇为不好,若不是先前义庄那晚做了两个噩梦,他定然是不会跟着杜寒星这个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的冰人,被别人碰一下就玷污了自己那圣洁的身子一般。
啊,呸!
可李安此时只敢在心中叫骂,他终究是怕这个可以护自己周全的人倒转矛头把自己化作冰雕。
想一想三月初三的那夜,那个白眉老头与躺在棺材跟着自己回张御风在自己模模糊糊时候说的话,以及自己那当夜便骑马说是去河京述职但实际上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混账老爹。这江湖可一点也不比当晚见到那一袭白衣进入自己梦境之中说的凶险。
“梦啊梦……”
李安喃喃张口,思绪早已飞往了十天前的晚上。
做完那个他浑身冒着紫气张御风束手就擒的梦之后,他便梦到了一身白衣的人站在一座亭子里,独自赏雪的景象,也不知为何他竟然走了上去,或许是感觉这个人实在是套孤单了,孤单的天下间没有人可以当他的朋友。
“老兄弟,在这里干嘛?”
李安无比热络地向那人道。
“你很像她……”
那白衣男子说了一句让李安匪夷所思的话。他说的是我么?他认识我?李安暗暗得将这背影与他这将近二十年来所见的人一一对了一下,果然不出他所料——没有。
“也许是自己脸熟吧。”
李安心中暗暗想着,忘了那白眉老头说的‘好奇心害死猫’的警告,脚步一丝丝靠近这个看上去孤寂冷远的背影,那看似单薄的身子却如同一座神像牢牢地立在那里,天舞银色之羽,如素色天幕一般,却没有一丝落到男子的四周,最让李安瞩目的便是那那男子头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坠。与那白衣相称起来,显得格外的红。
李安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好似得了疯症一般撕开他胸前的衣襟,在古铜色的皮肤之下,有一根红线挂着一个青色的玉佩,玉佩上便是那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佩,像这种成色的玉佩李安一般都会拿它用来磨脚底。
而这根系挂在李安脖子上绑着玉石的这根红绳,却和那个白衣人束发用的发带一模一样!
李安看到自己的玉佩还在于是便舒了口气,可是他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这个男子是谁?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她’又是谁?
“阁下何人?”
李安语气平平,但语调与平时的他大不相同,带着的不是先前那种玩世不恭而是一种透着威压的气势。
“我?原本你是可以叫我……算了,其实那也未必有你……”
李安正在疑惑时,那男子又开口了,但他依旧没回头,似乎是被这亭外的雪景给迷住了一般,他道:“‘她’是你的母亲……”
“你认识我的母亲。”
“自然认识……而且还非常的熟悉甚至比你的父亲都要熟悉……”
李安心中猛地一震颤动。
他的确从小到大跟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的见面,据他的父亲说他的母亲早在他出生的时候便难产死了,可是他这么多年来没有见到过有关于他母亲的任何一张画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坟墓在哪里,父亲李重也没有带他去拜祭过母亲。
他问过周遭的县里的人,清晨在沿河卖粥的张大爷,以及自己那个首富姑姑,可是他们总是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借口倒是出奇的一致:你现在还小,大些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或者,自己的母亲是一个罪恶滔天的人?
有时他便是这样想。
可是终究还是心中的那一份不知如何形容的力量战胜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越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思母之情便愈加的强烈,如今遇到一个与母亲熟识的人他怎么能放过?
“前辈,我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这人看上去虽然年轻并不比李安大几岁,可李安却觉得这人与他所见过的人不同,那个有小圣境界的白眉老头不如他,那个城府极深的沧州府尹不如他,甚至那个高高在上今后将会于他发生一些列命运交错的贵人也不眼前这个人。
那人先是一怔,道:“一个懂得别人的人。”
“那你知道我母亲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死的话是被何人所害?活的话又身在何处?……”
白衣男子很耐心听他聒噪完,似乎是略带笑意道:“放心她还在……”
李安心中此刻已经压抑不住情绪,眼眶中那连跌断腿都不曾的流眼泪的孩童如今长大了,将近弱冠的时候终究还是把当年的泪留了下来,“你告诉我……我娘……在哪里我去接她回家。”
那年,槐花香铺满了整个小镇,许多少年都在槐树下聚成一堆,商量着‘大计’。
其中一个穿着青黄衣衫的孩童独自一个人站在树下,因为不如其他孩子一般手脚灵敏想吃桂花了便拿着一根竹竿踮着脚将槐花撸下来,任由槐花散落一地之后,再将竹竿扔在一旁,拿起地上的槐花吹吹上面的土再吃。
一个瘦的和猴子一般的孩童笑道:“安哥儿,那上面的槐花是最好吃的,恁甜了……你要是爬不上去的话我给你爬上去够。”
那身穿黄青衣裳幼年李安嘟着小嘴道:“上面的槐花我才不稀罕吃呢。”
那孩子见了便从随身的竹筐中拿出其中的一大串来,放到李安面前遮住李安的视线,笑道:“安哥儿,不骗你的……你闻闻……”
李安看了一眼那白的如同初雪一般,且带着丝丝甜味的花儿,咽了一口口水,小脸还是一副极为倔强的模样,那孩子便笑着往他怀里塞了一把直接嘻嘻着跑开了。
李安两只未长开的丹凤眼瞟了远处的孩童一眼,轻轻拿了一把花朵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李安想给父亲留一点酿酒也好,想了想可是这些槐花并不多,过不了一段时间便会干瘪,这干瘪了的槐花便好比是相貌一般却没了胸的女子,身上唯一的精气神都没了哪里还有半点韵味在?
李安准备去摘上几多下来,刚爬到树半却脚下一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那些孩童连忙围了上来,“安儿哥……你没事吧。”
“怎么没事你看腿都流血了。”
“我去找路大夫过来……”
李安拉住那个孩童的衣角,“不要去……不要去……我回家就可以了……”
李安站起身来,在孩童惊愕的眼中往家的方向晃晃悠悠离开了,他的身后是一团染着血的槐花,在四月的地上翻滚着……
“你娘是要你自己去找的,等到解开了云雾之后……你就看到了星河……打破它你就知道隐藏在后面的那群家伙是谁了。”白衣青年似乎觉得没有说明白,又道:“找到藏在秘密后的一群家伙战胜他,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母亲……至于该如何做……当今的那个国师会告诉你……他会靠近你的……”
此刻,梦便醒了。
后来,李安便按照这个奇异的梦跟着了杜寒星,而杜寒星也像是梦里那人说的一般跟着自己……
一朵不应该是这个季节开的槐花从天而降,继而轻飘飘地落到了李安的肩头,李安拿起来往嘴里塞了一朵。
心中不由得记起当年吃完槐花后在心里偷偷赞叹的一句话。
嗯,果然与他说的一样。
这花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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