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绿阶武侠,消失得那么悄无声息。在人来人往的飞来镇,似乎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没有人寻找,也没有人询问。我却知道,他的消失和我的无恙,已经让某些人心生警惕。那如芒刺在背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应不悔的归期未定,虽然有澄溟的帮助,可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他们下一次出手,必然不会是一个绿阶的武侠那么简单了。就算不知道我已经恢复了修为,他们也会以为,我的身边有人保护。若不能一击而中的除掉我,他们只怕不会轻易再出手。可这样被人不怀好意的惦记着,我真是难以心安。
近日来,我总是跟着澄溟在一起。有他的庇护,冥想修炼时安心不少,修行速度也有提升。隐隐的,我感受到了修为即将突破蓝阶,晋阶紫阶的感觉。
“我可能,要晋阶了。”我看着澄溟,羽族祭司没有修为天下皆知。我若在他的营帐弄出晋阶的动静,不知是否合适,又是否,会让有心人怀疑。
“晋阶?”澄溟看着我身上的妖气,蓝色已经浅淡得几乎看不出了,周围围绕着的,是淡如烟纱的紫色。
“晋阶的动静太大,我怕……”我欲言又止,澄溟却了然的点了点头。修真者晋阶的动静,是结界都无法掩饰得住的。那冲天的光束,是一种宣告,是天地的认可。我唯一知道的,能够阻挡着晋阶光束的地方,是当年在万化城,妖族祭司我的姨母白若兰的神殿。那在山腹巨石之中的神殿,能把晋阶的光束完全阻挡住,外不得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晋阶没有得到天地认可,所以最终,失去了那些修为。
澄溟看着我,略微思索了一会,对着空气中说了一句,“安排几个祭司护卫进来。”
不一会,六个身背弓箭的羽族弓箭手走进了营帐。澄溟指向营帐一侧,“冥想。”
六个祭司护卫一言不发的走到澄溟所指的地方盘腿坐下,进入冥想修炼的状态。羽之一族因为半人半神的血统,冥想修炼的方式和人族如出一辙。
“你可以晋阶了。”澄溟看着我。
我摇头,羽族晋阶是有神力波动,而我晋阶是有妖力波动,有心人不会被这样的把戏骗到,反而会心生疑惑。
“我虽无法修行,但想个糊弄人的办法还是可以的,你尽管放心晋阶。”我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澄溟,还有这样的办法?好在,这也不算是欺瞒天地,了不起算是骗骗其他修真者。
“可是,他们只是冥想修炼,根本就没有一丝的神力波动,怎么能糊弄人啊?”我还是不太放心的看着澄溟。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澄溟的身份,我们俩在飞来镇多多少少有一些引人注意。有意无意的留意我俩的修真者不少,我不认为那么简单的就能掩人耳目。
“放心,”澄溟说着,看着我仍是一脸质疑的表情,叫过其中一个祭司护卫。
“有真元吗?”他问。被叫到近前的祭司护卫点头。
“好,爆真元。”澄溟看着他说到。那个祭司护卫毫不犹豫的使用了真元爆发的技能。一瞬间,营帐内充斥着一股巨大的神力,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
“可以了,去重新积攒真元,一会需要你们六人一同使用真元爆发。”澄溟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扫过另外五个祭司护卫。这个刚刚使用了真元爆发的护卫一言不发,走到另外五个护卫身边,开始积攒真元,进入冥想。
“六个护卫同时真元爆发,神力可以在瞬间盖过你晋阶时的妖力波动。真元爆发时的光芒,是不能穿透营帐的。除非有人就在我营帐近前,否则没有可能发现晋阶的是你。所以,现在你可以放心的进入冥想修炼。我会时刻注意你的状态,在你晋阶的时候,让他们一同使用真元爆发。”澄溟耐心的对我解释,更让我觉得澄溟是一个太可靠的伙伴。
“嗯,”我点点头,化出白狐原形,首尾相接,妖气运转全身,进入冥想修炼。冲天的紫色光芒从澄溟的营帐射出,同时,一股巨大的神力激荡在营帐的周围,其间,一股妖力不太引人注意的扩散开来。紫色光芒最后化作流光又落回澄溟的营帐之中,我睁开眼睛,身体里充满了丰盈的妖力,淡紫色的妖气运转全身。我看着澄溟,安心的笑了。
“有时候,我真是挺羡慕你的。”等到六个祭司护卫离开了营帐,澄溟站在我的面前,淡淡的说到。
“羡慕我?为什么?”我看着澄溟,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深远的哀伤。他的目光穿过我,毫无焦距的盯着我身后营帐的某一处。
“我曾听苍离说起过你的过去。你独自一人在白骨荒原生活了十六年。说起来很可怜,无人照顾。可是,也没有人欺负你不是吗?”他突然笑了一下,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而笑。苍离不就欺负我吗?这只小狐狸真好看,绯澈一定喜欢。我有些气闷的白了澄溟一眼,苍离竟然把这种事都告诉他。
“之后,你遇到了那个灵族人,叫夕颜是吗?再后来,遇到了还是应少城主的应将军,你们相知相爱,你恢复了身份,而你的身份又是那么的适宜。你的经历看起来那么离奇,却是那么的一帆风顺。就好像,天命为你书写的,就是一个精彩的喜乐旅程。”
他的目光看向我,口气奇异,“就连你被夺了全部修为,世人皆以为你再也不能修行是个废人,你却还能恢复修为,甚至更上一层楼。你说,这样的你,是不是太让这般的我,心生羡慕?”
“……”我看着澄溟,无话可说。我本一直以为自己很惨,身世可怜,经历多舛,常常在心里埋怨天道不公。听澄溟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自己从未这样觉得吗?你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嫉妒,想要夺取和摧毁。”我有些警惕的看着澄溟,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澄溟看我防备的样子,笑了,“我只是在替你分析,那些人针对你的原因。太过幸福美满的人生,在有些从未幸福过的人看来,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
“你也算是一个?”从未幸福过的人,怎么可能。就连我在白骨荒原上的那十六年,也曾有觉得幸福的时候啊。
“其实吧,我的人生也没那么幸福。你看,我爹娘从未真正团聚,和应不悔也是聚少离多。跟朋友……”我话头一下子哽住,本来是有些安慰的说给澄溟听的话,却在这一瞬间勾起了自己的伤心。“跟朋友,也是情深缘浅,甚至,不得相聚。”
鲜血为引,灵魂为祭,破开封印之门的水心。化身灵泉,叶绕藤缠的夕颜,我的朋友,情深缘浅……
“我自然曾有过幸福的时刻。”澄溟似乎也被勾起了回忆,“绯澈站在所有欺负我的人面前,保护我的时候。在爹娘的墓碑前,静静看着蝴蝶飞舞的时候。苍离,送给我一把木弓,教我拉弓引箭的时候。”
“只是,仍然会羡慕你啊,你所拥有的,甚至比我想要的都更多。”澄溟看着我,笑容有几分苦涩,几分羡慕,还有几分说不清的纵容。
“那我想要的更多,是不是就太贪心了?”我想要的,娘亲早日净化完魔气,回到我的身边。我想要的,早日找到枯木逢春的七种材料,救回那个传说中的还魂羽灵绯澈。我想要的,诛天浮屠塔的始终,那个与树同生的夕颜早日有血有肉的回到我身边。我想要的,应不悔一生不变的爱恋。我已经拥有那么多,却还有那么多的所求,是不是,太过贪心了。可是,这才是我想要的幸福啊……
“我曾想看一看属于你的天命,可不管是在羽族的天命池,还是你所在之地的云纹,我都看不见。你的天命,一片模糊。应将军因为执掌着神王令,天命也是一片模糊。你们的未来,还真是有无限的可能。所以,我真切的希望,你所带来的变数。”澄溟说得一本正经,我不得不相信他所言的真实。
看不见的天命,是因为,种族混血本就不该存在吗?母死子亡才是种族混血的最终结果,可我却那么阴差阳错的被生了下来,还活了下来。所以,我是一个存在的变数,我所参与的一切都没有定数。我的决定,就会影响到未来的方向。
我看着澄溟,对于这样的事不知该是喜是悲。不管怎样,神为种族混血之子所立的诛天浮屠塔,就是我的方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种族混血是禁忌的天玄大陆,神要留下这样的一座塔。可我知道,那塔里,有我想要的幸福的某一部分。既然谁也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我的未来,我就一步一步的走出一个,我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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