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处,一片安静。
宫女走近的时候,还以为这里并没有人在,踌躇之下,她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
忐忑,紧张。
虽然她不知道管事到底在哪里,但是晋兰的警告一直在她耳边回响,要是她在这里拖延,说不准将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思及此,宫女胆怯的脸上,露出一抹焦急。
“哇——”就在这时,一个近在咫尺的惊呼声忽然响起。
宫女一愣,随即意识到那个门中有人,屏住呼吸,她径直朝出声的方向走去。
“主子,这嫁衣太配你了!”
宫女刚刚踏进这个小殿,就听到了梨枝清脆的夸赞声。
嫁衣?
这个关键词在宫女脑海里闪过。
不过,还没等她从“嫁衣”联想到桃夭儿,管事眼睛一扫,突然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当即,他的脸色变了!
“你是谁?”管事眉头猛地皱起,语气极为严厉。
桃夭儿在宫女走近之前,隐隐在门口处看到一片衣角,只不过管事对嫁衣更为警惕,在他见到宫女的第一秒,便厉声责问。
是啊,她是谁?
桃夭儿侧着身,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宫女。
在桃夭儿的注视下,宫女望着桃夭儿,嘴唇微张,一时间忘了言语!
“说啊!这里应该不是闲人能来的地方,你究竟是谁啊?”
见宫女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梨枝急了。
“我……”
在三人咄咄的眼神下,宫女眼皮迅速颤了几下,终于回神。
回神后,宫女的眼里迅速闪过一抹胆怯之色,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
“等等。”
桃夭儿见宫女不像是故意闯进来的,缓声喊住了她。
“啊,是!”
宫女有些惊慌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所措地站定!
“你来这里,是不是来找管事的?”
桃夭儿思索片刻,试探着问。
宫女没有马上回答,她望着眼前这儿身穿红色礼服的灼灼美人,忽然意识到桃夭儿的身份!
“喂!问你话呢!你怎么跟傻了似的,什么都不说啊?”
梨枝捧着桃夭儿拖长的下摆,见宫女还是没出声,有些不满地说。
管事见这宫女不但不请自来,而且前言不搭后语,唯恐她扰了桃夭儿的兴致,声音沉沉地说:“你先出去!”
所有的事情,出去之后再谈!
宫女眼睛瞬间睁大,见管事的眼神中夹着怒火,立即将此行的目的脱口而出:“管事!我是五公主身边的宫女石竹!”
管事脸皮抽动了一下,五公主?她是晋兰的人?
想到已故的先王和四皇子,管事眼皮跳了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心神转念之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目睁大,想阻止石竹继续说下去!
但是已经晚了——
“五公主说,之前的孝服不合身,她要再领四套!”
“出去再说!”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是石竹这句话比较长,所以余音落地的时候,桃夭儿和梨枝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孝服!!!
霎时间,管事的脸黑了,梨枝的脸青了。
桃夭儿不怎么敬畏鬼神,只是对目前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石竹,在初见桃夭儿的震撼过去后,对晋兰的恐惧又冒了出来,所以在管事示意让她等会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将晋兰的要求说出来!
此时的气氛,凝重又严肃。
前一刻两人还在高声喊叫,下一秒就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实在是,有些尴尬。
“咳,既然有人找你,那你就先去忙吧!”
最后还是桃夭儿打破了安静,低声对管事说道。
管事有心想先顾着桃夭儿这边的事儿,神色中便带出了几分勉强:“这个,要不让那宫女再等等?”
“毕竟您的嫁衣,也许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石竹听着管事仍然想拖延,瞬间便想到了晋兰的愤怒,在那一瞬间,她害怕地抖了抖。
桃夭儿望着这个宫女的面部表情,猜测她可能等不及了,笑着对管事说:
“我这里不用人照料,这件嫁衣用的是最好的布料,裁剪纹绣也正和我意,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你先去忙她的事吧!”
管事的眉头没有松开,但是也没有皱得更紧。
他有些迟疑。
先给晋兰拿孝服?这种事可以让外头任何一个绣娘去做,相比较而言,准王后这边……
石竹却没有注意到管事的纠结。
在桃夭儿让管事先处理晋兰的事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石竹是新入宫的宫女,伺候的第一任主子就是晋兰。
由于进宫时间短,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贵女们就应当是晋兰的样子——
易怒暴躁,动辄打骂!
但是此时的桃夭儿却颠覆了她对于贵女的认知,而且是完完全全的!
此时的石竹不知道,几年前的晋兰也只是一个天真又骄纵的少女,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姬十三的求而不得,已然成了她的执念。
再加上最近遭遇飞来横祸,改朝换代,父死兄亡,晋兰的神经紧绷地像一根弦一样,自然更加不好相处。
所以石竹差点被晋兰勒死,当真是天灾人祸碰到一起,运势极差!
此时,石竹惊疑不定地望着桃夭儿,还没有从桃夭儿与晋兰的巨大差异下缓过神来。
“去吧!”
桃夭儿见管事站在原地,动作慢吞吞,知道他是不敢直接离开,便又吩咐了一句。
与此同时,桃夭儿开始将腰带解开,示意梨枝将套在外面的嫁衣脱下。
梨枝不岔地瞪了石竹一眼,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嫁衣挂在架子上。
“我们也走吧。”
见嫁衣物归原位,桃夭儿兴奋也兴奋过了,她看了管事一眼,心满意足地拉着梨枝,朝门口走去!
“是!恭送……陶女郎。”
管事忙不迭地行了个礼,眼睁睁地看着桃夭儿与梨枝渐行渐远……
等到他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背影,管事板起脸,怒气冲冲地转身:“五公主要那么多套孝服干什么?”
他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听起来便有些吓人。
石竹能感受到管事不悦的心情,但是晋兰的命令,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她只挣扎了一瞬,开口道:
“……我也不知,但是这是五公主的命令!”
管事眼睛阴了阴,想到晋兰毕竟还是个公主,硬生生忍住了破口大骂。
不过是一个前朝的公主,行事竟然这么猖狂,张口命令,闭口孝服——
刚才在这里的人,那可是准王后啊!
人家还穿着嫁衣呢,就碰见了这档子事,到底晦气不晦气?
虽然管事知道发出这命令的人是五公主,但是面对执行命令的宫女石竹,他也没有好脸色。
“几身孝服?她之前的不是已经有了吗,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说不合身?”
“这个……”
“行了行了!你跟我来吧!”
石竹还欲张口,但是管事已经不耐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早点把五公主的人送走好了!
于是石竹闭嘴了。
那厢,桃夭儿与梨枝已经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桃夭儿想到那件惊艳华贵的裙子,心情一阵飞扬。
但是梨枝却还在记挂着冒失闯进来的石竹,不住地抱怨。
“主子,那个叫石竹的宫女,也太过分了吧?门都没敲,竟然直接就闯进来了!”
桃夭儿根本就没有把那个插曲当回事,见梨枝愤愤不平,她笑了笑。
“算了吧!我看那个宫女挺怕五公主的,兴许误了时辰,她会被罚吧……”
梨枝皱着眉,眼神还是有些不岔。
“可那是她的事!她贸贸然就闯进来,也不怕冲撞了主子您!”
桃夭儿看着梨枝为她打抱不平的话,忍不住感慨。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和她差不多……”
梨枝微愣,随即猛地转头,诧异地瞄了眼桃夭儿的神色。
“当时我也是胆战心惊,所以有些感受,我也能感同身受。”
桃夭儿只稍稍提了一句,便想遮掩过去,见梨枝疑惑不减,她又补了一句:“反正我现在有瑜郎,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梨枝不知桃夭儿到底在指什么,但是见她笑得灿烂,只得将自己的不解吞进肚里。
***
晋兰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先是坐着,但坐了不过一会儿,又起身走到门口看看。
见没有人来,只得重回位置上待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晋兰这样循环往复的次数越来越多,当然,烦躁不安之下,她觉得自己等得整个人都在着急上火。
晋兰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但是她却不敢请御医,更不敢告诉姬太后,乃至姬十三。
可能害死至亲的愧疚实在是太磨人,但是她咬口也不愿迁怒到姬十三身上,矛盾纠结之中,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能恨的人只有自己,以及自己周围的人。
“磨蹭了这么久……”
晋兰盯着门口,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竭!
就在她忍不住喊其他宫女去的前一秒,门开了。
“公主。”
石竹捧着衣服,小心地走进殿中。
还未走到晋兰面前,一个冷冷的声音便嘲讽道:“怎么,御绣坊莫不是来贵客了?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才回来?”
石竹全身僵硬,还以为晋兰在御绣坊藏了探子,已然将她的行踪汇报上去。
当即,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在晋兰面前跪下了!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来迟的!当时陶女郎也在,所以只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
晋兰问石竹的话,其实只是在盛怒之下的讽刺,但是听石竹提到“陶然”,她猛地抬眸,如刺的眼光射在石竹脸上——
“陶然?”
“她去那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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