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石建生教授的话,还在叶佳禾的耳边历历在目。
纪衍恒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这一次侥幸逃了过来,下一次,就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纪衍恒住院的事情,北浔也一样人尽皆知。
叶佳禾并不需要去医院,也可以了解到纪衍恒的一举一动。
纪衍恒重新回到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并不是太好,虽然没有具体的消息传来,但是看着纪昌明一直在医院守着,叶佳禾也猜得到情况。
好几次,叶佳禾想打电话,但是最终她却没勇气打电话。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扫把星。
杀了人,害了妈妈,拖累了孩子,也顺带把纪衍恒一次次的气进医院。
似乎只要是对叶佳禾好的人,最终都会被无辜的牵连。
这样阴沉的情绪越来越影响叶佳禾,叶佳禾紧紧的把自己蜷缩在了房间最角落的位置,一动不动的,仿佛自己多动一下,都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叶佳禾的呼吸都变得不自觉的局促了起来,大口大口的。
小腹也随着情绪的激动,一阵阵的抽疼了起来。
完全无法阻止。
叶佳禾想求救,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发不出来,又或者说,这样的声音,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纪家大宅太大了,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人。
在他们看来,只要叶佳禾一日三餐有吃,只要叶佳禾不离开纪家大宅,就是完成任务了。
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纪衍恒的身上。
小腹的抽疼已经变得明显起来,叶佳禾逼着自己冷静,那种冷汗涔涔的感觉显而易见起来,甚至,手心的汗湿已经彻底的浸润了自己的衣角。
叶佳禾浑然不觉。
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叶佳禾才渐渐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逐渐冷静后,叶佳禾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那种被不断吞噬的感知,已经让叶佳禾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太像事发的头几年。
那样的感觉,不断的蔓延再蔓延。
最终,叶佳禾抓着手机,几乎是颤抖的找到了詹姆森的电话,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需要詹姆森了,但是,这才多久——
叶佳禾拨出呼叫键后,整个人已经软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呼吸。
国际电话接通并没那么快,一直到手机那头传来接通的声音,叶佳禾才真的松了口气。
很快,詹姆森的声音传来,带了一丝的意外:“佳禾,是你妈?”
“教授,帮我。”叶佳禾最终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詹姆森给叶佳禾做过心理治疗,也企图帮叶佳禾找到之前的记忆,所以叶佳禾一开口,詹姆森就很清楚叶佳禾出了什么事。
他冷静了下:“佳禾,你先冷静下来。我明天正好有学术会议会在北浔,我到时候会到北浔,我去找你。”
叶佳禾一直没说话。
只能听见低低的哭泣声,很压抑。
詹姆森知道叶佳禾的情绪濒临到了极点,他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在安抚叶佳禾的情绪,让叶佳禾一定要等到自己来。
叶佳禾都没说话。
詹姆森也没挂电话。
最终是叶佳禾挂了电话。
詹姆森的眉头皱了起来,那种紧张显而易见起来,这段时间,他要给北浔军区的士兵做心理辅导,和部队的医生还有心理方面的研讨会,所以也算是北浔一个极为重要的客人,军方的人会一路相送,避免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也是詹姆森会来北浔的原因。
也因为如此,詹姆森最近才会显得异常的忙碌,并没查看这段时间发生的新闻。
在叶佳禾挂了电话后,詹姆森第一时间就上了谷歌,找寻了和北浔最近有关系的新闻。
北浔的消息早就被宋彻处理的干干净净。
但是在外网上的消息宋彻却没办法阻止。
詹姆森快速的查阅了情况,第一时间就已经把事情的脉络捋顺了,他必须第一时间见到叶佳禾,若进入军区后,他就是被监控的人,想再出来,就很麻烦了。
而叶佳禾现在的情况,也是被监控了起来,不能见任何人,这让詹姆森拧了拧眉头。
很快,詹姆森拿起手机,拨打了北浔军区负责接待和保护自己的少校的电话。
“你好,我是詹姆森。”他礼貌的开口。
孙冕楞了下,是没想到詹姆森会主动给自己提前打电话,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后天清晨抵达北浔。
“你好,詹姆森教授。”孙冕利落的说着。
詹姆森安静了片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孙少校能否帮忙。”
孙冕没立刻答应,只是安静的说着:“您说,只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合情合理的,我会尽力。”
态度有些公式化,不拒绝,但是也不同意。
詹姆森明白孙冕的立场,点点头,快速的把叶佳禾的事情说了一次,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见到叶佳禾。
也表明了叶佳禾现在需要帮助的事实。
孙冕最初还有些漫不经心的。
孙冕常年都在执行特殊任务,对于接到这种保护老外的事情,孙冕并不是很高兴,觉得军区的人大材小用了。
但是孙冕也很清楚,这是自家老头的意思。
不想自己再胡乱折腾了,害怕自己出事。
结果,却在詹姆森提及叶佳禾的时候,孙冕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他知道叶佳禾。
在军区医院第一次见到叶佳禾的时候,孙冕就莫名的对叶佳禾记忆深刻,说不出的感觉,又不是一见钟情,但却对叶佳禾有着绝对的好感。
在詹姆森说的同时,孙冕也快速的查询了网络上的八卦消息。
他心中了然。
“所以,我只是想孙少校有办法的让我见一见佳禾,她需要心理辅导,她现在还怀孕,开不得一丝的玩笑。”詹姆森的态度很严肃。
但詹姆森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结果,孙冕却立刻答应了:“这件事我来安排,您现在是要提前到北浔吗?”
“是的,我已经让我的助理预定今天最快的航班,明天凌晨5点就会抵达北浔,佳禾是我很欣赏的一个学生,我不想看她这样把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詹姆森叹了口气。
“我去接您。”孙冕说的直接,“而后我们直接去见佳禾。”
“多谢多谢!”詹姆森这道谢说的是中文。
孙冕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詹姆森挂了电话,孙冕也第一时间去准备。
这段时间,忙于部队的事情,孙冕也真的忽略了这些北浔的八卦,何况在部队里,这样的八卦一直接触的很少。
结果却没想到,八卦的中心竟然是叶佳禾。
孙冕沉了沉,快速的走出办公室,头也不回的开车离开了军区。
门口的哨兵看见孙冕离开的时,敬了一个礼。
在孙冕开车出去的瞬间,纪一笙从医院驱车回来,看见孙冕的时候,纪一笙眉头也跟着微拧。
他如果没记错,接下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孙冕必须要在。
这下?
而孙冕给纪一笙约的人,纪一笙也已经联系上了孙冕的伯父。
一切就等孙冕的伯父从加拿大开完学术会议回来。
纪一笙很久才回过神,对着哨兵颔首示意,而后驱车进了军区。
军区的大门,缓缓的关上。
……
——
翌日凌晨5点。
詹姆森抵达北浔。
而孙冕也已经准时在出关口等着詹姆森,詹姆森看见孙冕的时候,两人颔首示意。很快,孙冕就送詹姆森去了酒店,办好入住手续后,就直接驱车去了纪家大宅。
路上,詹姆森和孙冕说了很多叶佳禾的事情。
孙冕很认真的听着。
忽然,詹姆森看着孙冕:“孙少校,您是不是认识佳禾?”
“一面之缘,不像是一个杀人犯。她那胆子做不出这种事。”孙冕在特殊部队服役,看人看的透彻的很。
就叶佳禾那种捏死一直蚂蚁都恐惧的人,真做了这样的事,孙冕也觉得肯定是另有原因。
但这种事,孙冕本来不应该管,可是却忍不住管了。
就因为那个人是叶佳禾。
没什么理由,就是莫名的喜欢。
……
早上八点整,孙冕已经带着詹姆森抵达了纪家大宅。
门口的警察看见孙冕的车子时候,微微一皱眉,要知道,警察和部队从来都是完全不交涉的两个部门,他们不清楚为什么部队的人会出现在纪家。
而孙冕下了车,倒是淡定:“嫌疑犯需要心理辅导,我和你们程队已经说过了,你们打个电话问问,我们不会带人离开,就只是在这里。”
孙冕的话很平静,但却不容任何人拒绝:“你们也知道嫌疑犯的身份,包括她现在怀孕,要真出事了,你们这些看守的人,也难辞其咎。”
这话不紧不慢的,但是却带着威胁和警告。
在场的警员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人就立刻给程队打了电话,得到的结果就如同孙冕说的。
这下,原本还拦在面前的警员就已经让了道:“抱歉,得罪了,请进。”
“多谢。”孙冕应声。
很快,孙冕冲着詹姆森点头,就快速的带着詹姆森朝着纪家大宅内走去。
佣人看见孙冕出现,也楞了下,孙冕问的直接:“佳禾在哪里?”
佣人在孙冕的气势里不敢反抗,立刻就指了一个方向,孙冕和詹姆森快速的朝着叶佳禾的房间跑去。
房间的门没关。
佣人也正准备给叶佳禾送早餐。
孙冕再门口敲门:“佳禾,我是孙冕,你还记得吗?我把詹姆森教授给带来了。”
但是房间内,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下,孙冕和詹姆森对看一眼,就不再等待叶佳禾答应,直接推门而入。
结果,他们就看见昏在地上的叶佳禾,那脸色苍白的吓人,触目惊心,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真的昏迷了。
佣人也惊慌失措了一下。
孙冕反应的很快:“去叫产科的一声来。”
“是。”佣人立刻转身。
而詹姆森已经观察了叶佳禾的情况:“是睡着了,神经紧绷后受不了大脑过度运转,昏睡过去了。”
这话,才让孙冕微微松了口气。
也在詹姆森话音落下的时候,陷入这种半昏睡状态下的叶佳禾,隐约听见了声响,也缓缓的睁开眼睛。
看见詹姆森的时候,叶佳禾微微有些错愕:“教授——”
“佳禾,我在这里。”詹姆森说的,捏了捏叶佳禾的手,“要谢谢孙少校,不然我也不能来找你。”
叶佳禾看着孙冕,微微一愣,有些想不起来了。
孙冕倒是很淡定的笑了:“在医院,我们见过。”
叶佳禾恍然大悟:“是你——”
“是。”孙冕倒是没多说什么,“我去外面,你和詹姆森教授谈。”
说完,孙冕甚至没多呆,快速的走了出去。
叶佳禾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詹姆森,就真好似在大海里找到了救命的浮木,瞬间情绪就崩溃了。
詹姆森拍着叶佳禾,安抚着:“慢慢说,我在这里。”
……
而彼时——
纪一笹不知道自己站在杜薇琳的公寓楼下多久的时间,多次看见杜占阳来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纪一笹却始终见不到杜薇琳。
几次想和杜占阳说话,杜占阳却始终冷漠的离开,完全无视了纪一笹的存在。
最终,纪一笹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甚至纪一笹都分不清杜薇琳是否还在公寓内,但是这是纪一笹现在唯一能做的方式。
见不到杜薇琳,所有的一切就好似进入了死胡同一样。
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
忽然,纪一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纪一笹看了一眼来电,立刻接了起来,是大宅佣人的电话,
这就意味着叶佳禾出了事,如果叶佳禾没出事的话,大宅的佣人不会给自己电话的。
纪一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立刻接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又快又急,还带了几分的阴沉。
“二少——”佣人也明显就被纪一笹的声音吓到了,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得颤抖了起来,“少夫人昏倒了,而部队的人也来了,还有一个老外。”
佣人说的很快,把自己看见的都如实的告诉了纪一笹。
而这些话,却让纪一笹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些人,似乎和叶佳禾的生活都没任何的关系,为什么忽然会出现在别墅里,这让纪一笹心口压着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起来。
想也不想的,他不在原地停留,立刻快速的驱车朝着纪家大宅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纪一笹的神情都紧绷的不能再紧绷了,那种低沉,是平日外人从来不曾见过的模样。
而在纪一笹离开后,一直隐匿再窗帘后的杜薇琳才从窗外推着轮椅出来了。
她的眸光闪烁,眼眶里氤氲了雾气,说不出的情绪。
真的不在意了吗?
怎么可能。
纪一笹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杜薇琳都不可能真的恨纪一笹,只是她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就好似自己睡了一觉后,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那个原本深爱自己的男人,转瞬间就已经去了别的女人的怀抱。
就算明明知道,这期间,他们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光阴,但是杜薇琳还是不能接受。
特别那个女人是叶佳禾。
杜薇琳闭眼,忍不住的让泪水流了下来,很久,她都紧紧的抓着窗帘,杜母就这么站在杜薇琳的身后,摇摇头。
很久,杜母才开口:“薇琳,我们要去医院了,医生还在等着我们。”
全家最无辜的人就是杜薇琳,饱受了十几年植物人的折磨,醒来后还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好几次,杜母都害怕生性骄傲的杜薇琳会受不了。
但现在的杜薇琳,好似接受了,可是这样的接受却远比崩溃还来的让人担心不已。
那是母亲的直觉,总觉得杜薇琳的这一生,自从发生了这样的事后,不会安安稳稳的。
如果可以的话,杜母情愿带着杜薇琳像之前那样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而不是暴露在日光下,把自己的过去一点点的扒皮给全世界看。
是个人都会崩溃。
而当年救出杜薇琳的人,至今杜母都不知道是谁,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也跟着越来越明显起来。
仿佛一切,都有一双黑手,在暗中操控一切。
最终,杜母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而杜薇琳已经转孤身,伸手牵住了杜母的手:“妈,别担心,我很好。”
“好。”杜母含泪点点头,“妈推你下电梯,你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好。”杜薇琳应允。
很快,杜母推着杜薇琳离开了公寓,公寓内,瞬间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
——
纪家大宅。
孙冕重新回到主卧室,已经是一小时后的时间了,詹姆森和叶佳禾谈完,面色阴沉的走出了叶佳禾的房间。
孙冕看着詹姆森,詹姆森却忍不住摇头。
“到底什么情况?”孙冕说的直接。
詹姆森沉思了半天:“情况想的比我还糟糕,这是很长时间的情绪叠加,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包括之前和现在的。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看起来和你在正常交谈,但是这样的交谈里,其实都带着拒绝,永远不会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你。”
“这是最可怕的。她会给你一种错觉,好似她没了任何的问题,其实这样的她才是陷入再死亡的边缘里。”詹姆森说的直接,“我害怕这样下去,有一天,佳禾会绷不住,没人知道,最后压垮佳禾的稻草是什么。”
这也是詹姆森第一次,怎么都没办法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得到的消息反而都是表面的。
“你不是说,可以对她进行催眠吗?”孙冕拧眉问着。
这是来的路上,詹姆森说过的,叶佳禾当年提及过这样的要求。
“当年在正常的情况下,催眠都没成功,现在叶佳禾如此抗拒,估计成功的概率更低。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要等情况略微平静下来。”詹姆森说的直接。
孙冕双手抄袋的站着:“怎么才能平静?”
“要有人多陪着她,不管是说话也好,就是这么单纯的和她共处一个空间也好。”詹姆森解释,“起码要等她的情绪稍微平静,是内心的平静。”
孙冕点头:“那现在就没任何办法了吗?”
詹姆森摇头:“暂时没任何办法。明天我们要开医学会议了,恐怕也不能随时随地的过来。”
说着,詹姆森叹了口气。
孙冕倒是直接:“我过来吧。”
“孙少校?”詹姆森惊讶的看着孙冕。
而孙冕却没再多说什么:“走了,现在纪家大宅也不适合这么多呆下去。毕竟我们不是合法来的。”
这也是实话。
这是孙冕用了权利,才能畅通无阻的出现在纪家,也亏纪家没人,若是有人的话,他们在门口也一样会被纪家的人拦下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加上他和詹姆森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们必须离开。
詹姆森点点头,倒是也没再为难孙冕。
很快,两人离开纪家。
孙冕开车送詹姆森回了酒店。
而就在两人开车出去的时候,纪一笹的车子正好驶入了纪家大宅,他微眯起眼,第一时间就记住了孙冕的车牌。
那是北浔军区陆军的车牌。
只要是和部队有关系的事情,都会让纪一笹瞬间变得敏感起来。
毕竟,谢婉玲也是部队的人。
以郁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调动一辆车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沉了沉,纪一笹一边朝着纪家大宅内走去,一边快速的给纪一笙打了电话。
电话已接通,纪一笹立刻把车牌报了过去:“哥,帮我查一下,这个车牌今天是谁在用。”
部队的车,并不会是专门属于一个人的,来回可能有几个人在同时使用。
而纪一笙听到纪一笹报出的车牌后,那眉头瞬间就紧锁了起来,他的记忆很好,视力也很好,这个车牌,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是孙冕开了出去。
孙冕什么时候和纪一笹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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