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我溺在水中,没有挣扎。
我梦见陆邺七拼了命的想要救我,像当年一样伸出手,微笑着说,丫头,七哥带你回家。
但思琪在我怀里没了呼吸,我心灰意冷的把自己沉了下去。
惊醒时,我躺在病床上。
这出车祸,玻璃划破了我的右臂,一道伤口缝了三十多针。
还有我的右脸,一块玻璃渣子留在脸颊上,虽然已经取出缝合,但医生说这道疤痕除非是进行整容修复手术,否则会永久跟随我。
我紧抓住护士的手:
“我儿子呢?车子撞过来的时候,我儿子就在我怀里。”
小护士连忙安抚我:
“你的伤口刚刚缝合,你不可以动的,另外,你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我只知道和你一起被送到医院来的,还有一位女士,但她只是轻微擦伤,已经被她丈夫接回去了,至于你的孩子,我们医院没有收到儿童病人。”
怎么可能呢,我情绪很激动,拔了针管就要掀被子,小护士摁住我的手:
“女士,你真的不能动,你先躺好,我去看看今天的接诊记录,也许是我疏忽了。”
我有点眩晕,尤其是手臂火辣辣的疼。
但我等来的不是小护士的回音,而是几个精神科的医生。
他们在病床前围观片刻后,其中一人得出结论:
“应该是撞击到脑袋导致的精神失常,还是送到精神科去住院吧。”
胡说!
我坐起身来冲他们吼:
“我儿子呢?谁让你们来的?”
小护士紧跟着就进来了,有些急切的解释道:“女士,你一定要冷静,根据你朋友的描述,你儿子在你难产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问过今天接诊的值班护士,没有任何儿童入院的记录。”
这是阴谋,我一眼就瞟到了站在门口的陆邺七。
如今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精神科的医生还拿出了我母亲疯癫多年的病例,判定我是因为受到刺激后激发了遗传因素导致的精神失常。
我被关进了精神科的病房里,和外界断了一切联系。
起初我还大吵大闹,然后伤口一次又一次的裂开,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缝合,那镇定剂一针又一针的打入了我的体内,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对陆邺七的痛恨也就越来越深。
直到我伤口感染,我才从精神科的住院部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车祸过去二十七天,重度感染得到控制后,我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在病房里见到了神采奕奕的徐梦鱼。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陆楚辞,你想报仇吗?”
我早就没有了吵闹的力气,而是很平静的纠正她:
“对不起,我姓楚,我不认识陆楚辞。”
徐梦鱼拿了手机递给我:
“行,你要自我麻痹,我也没有办法,但你一定认得他,你的儿子,他现在在美国。”
思琪,我的孩子。
视频中他活蹦乱跳的在花园里玩耍,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陪在他身边,我诧异的问:
“他是谁?”
徐梦鱼吐出三个字:
“陆栋梁。”
这个名字我有所耳闻,陆氏集团的掌权人。
徐梦鱼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陆栋梁想必你是听过的,还真是巧了,车祸那天他恰好回到国内,见到了你的儿子,你的母亲林兰生前是他的好友,所以他知道你精神失常后,就把孩子带去了美国,你完全可以放心,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我不懂徐梦鱼的意思,她拿了一张诊断报告给我:
“你怀孕了,孩子是七哥的,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在这场博弈中,我是身处其中却最不明所以的人,尤其是徐梦鱼的所作所为,让我分不清她到底是想找陆邺七复仇,还是真的爱上了陆邺七想成为他的女人。
我撕了这张诊断结果:
“既然孩子安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不会去找陆邺七的,想必我母亲的癫狂病例,就是他交给精神科医生的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但陆家想要孩子,给他就是了。”
徐梦鱼很吃惊:
“你连儿子都不要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
“孩子本来就是陆家人,如果你见到陆邺七,帮我转告他一句,我和他之间,恩怨相抵,互不相欠,自此后,恩断义绝,各安天命。”
见我心意已决,徐梦鱼在出病房时还说了一句:
“你还欠七哥一句恭喜,他坐上了陆氏的第一把交椅。”
挺好,用儿子和女人的命,换一个高高在上的位子。
我不再多说什么,等徐梦鱼离开后,我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封信,信纸泛黄,应该是写了很多年了,字迹清秀,出自女人之手。
摊开来看,是妈妈决定带我投江自尽时写的遗言。
遗言上只有简单几句话,妈妈说,楚辞,如果你能活下来,原谅过去的一切人事物,陆家的人如果来赎罪,全盘接收。孩子,原谅你那无能的父亲,也原谅我这个懦弱的母亲,唯愿你安好,上帝保佑。
这信,不是徐梦鱼留下来的。
我急忙起身去看,病房外空无一人。
我确实是怀了陆邺七的孩子,但妇产科医生明确告诉我,这个孩子不能留。
这么多天的镇定剂和各种各样的药物进入我的身体,势必会对孩子的发育造成一定的损害,我原本也没想留下这个孩子,当时我就很镇定的说:
“医生,我能选择普通人流吗?”
妇产科医生抬起双眼不解的看着我:
“你知道普通人流意味着什么吗?”
我点点头:
“最快的人流手术是多久,我想越快越好。”
医生愣了一会儿后,说明天吧。
我抓住医生的手:
“就现在。”
医生终于恼了,一拍桌子:“你个小女娃娃怎么回事,这是一条人命,关系到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像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对你的身体进行检查,还有你说的普通人流,现在正规的医院很少做了,我劝你不要想不开,没有麻醉剂的支撑,你会受不了的。”
不管我怎么求她,医生都不肯立即给我做手术。
我们陷入了僵持中,门外突然起了骚动,有小护士说先生,这里男士请止步,这里男士不让进的。
但陆邺七还是冲了进来,小护士在医生的示意下关好了门。
医生起了身,问:
“你是什么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们小两口之间对孩子的去留有异议的话,我希望你们先出去商量好之后再来找我。”
我刚想澄清我和他没关系,陆邺七就抢先开了口:
“给她做手术,现在,立刻,马上,我来签字。”
不光是医生被震惊到了,就连我也完全没有想到。
屋子里气氛很尴尬,医生突然打圆场:“这样吧,基于各方面的考虑,这个孩子有可能存在很多的问题,加上您爱人的身体状况,可能无法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做手术我们要先预约,如果您担心孩子大了会对您爱人的身体有较大的伤害的话,我给您预约明天早上最早的手术,您觉得可行吗?”
陆邺七冷着脸,再次重复:
“我说的是现在,立刻动手术,如果你没法执行的话,我可以给你们院长打个电话,他应该会给我派最好的大夫过来。”
医生很为难,进了里面打了个电话后,出来给了回复:
“就算是现在动手术,也要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陆邺七嗯了一声:
“去准备吧。”
回到病房,陆邺七站在窗边回了个电话,挂断后坐在病床前,我莫名的就笑了。
陆邺七不苟言笑的问:
“笑什么?”
我收敛了笑容,稳了稳情绪后,伸手去抓他的臂膀:
“七哥跟我说一说我父亲母亲的事情吧,当初你来江边救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妈妈会选择自杀这条路,我猜,我们两家以前应该很要好,七哥很早就认识了我对不对?我失去了七岁以前的全部记忆,早就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
陆邺七很吃惊: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恩怨相抵互不相欠,恩断义绝各安天命吗?你现在还愿意这么安静的听我说话?不恨我?”
我咧嘴一笑:
“比起恨你,不恨来的更好吧,既然七哥不愿意说,那我不问便是。”
陆邺七伸出手来摸了摸我脸上的伤口,俯身下来在我耳边说:
“小辞,不想扇七哥一巴掌吗?”
我摇了摇头,陆邺七再次反问:
“真的不想吗?”
母亲说,如果陆家的人来赎罪,要全盘接收。
我再次摇了摇头,陆邺七的手绕到我身后,拿了母亲的遗书放在我面前:
“就因为这几句话,你就原谅了七哥对你做的所有事情?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救了她,然后把她送给了我的叔叔,也就是你在徐梦鱼的手机视频见到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那双腿,是被你母亲折断的,而你的母亲曾经受到过的屈辱,你曾经也经受过,就在那个晚上,梁沐生死的那个晚上。”
我发誓,我用尽了这一生全部的力气,抬起手来狠狠的扇了陆邺七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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