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合此时无心探究为什么初初会跟周丽丽讨论喜欢的人这个话题,他又朝着楼梯口看了看,连眼神都不自觉地柔了下来。
外面的喇叭声响了起来,是校车来了,黎合打了把伞把初初送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在学校乖乖的,听到没有。”
初初拖着声儿应了句,黎合看着校车走远了才转身,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抬起头朝着齐安居住的房间看了一眼,却见窗边一抹亮色,同一时刻,她也在看着楼下。
隔着雨幕,两人对视了数秒,齐安居猛地把窗帘给拉了起来,黎合哑然失笑。
她也在偷笑,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齐明坤打来的,她把电话放在耳边:“叔叔。”
“安居,舟山最近风大,总是下雨,你要是觉得阴天不舒服,不如回北京去吧。”
齐安居踢了一下床脚:“不会啊,我挺喜欢下雨天的,北京这会儿正热,跟火炉子似的,多少人巴巴地想来海边呢。”
“有件事儿你恐怕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可出了大事儿。”
“我知道。”她接过这话:“今早的报纸我看到了,幸好他们人没事儿,不然项目可就又麻烦了。”
齐明坤把她这话斟酌了小会儿:“安居,我瞧你这意思,已经完全放下云川了?”
“我已经不爱他了。”
“也好,强扭的瓜不甜,不要就不要。不过安居,你总是待在定海也犯不着,还是趁早回北京去,你爸妈那么久不见你的人影,该想你了。”
“叔叔,我这项目做了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吧,我不走。”
“那算个什么项目,我让你跟,不过是为了让你分散注意力不继续犯傻,既然现在你不喜欢梁云川了,还浪费时间干嘛。”
“您到底怎么了,一个劲儿地劝我回京。”
齐明坤也不再兜圈子:“彭思宇你认识的吧,他高中跟你一个学校的,比你高一届,后来出国读酒店管理,这个月刚回国,看他爸的意思,以后就留在国内开始接手家业了。昨天我在宁波碰见他爸,人家问起你了,有意思撮合你们两个,所以我想安排近期你们吃顿饭。”
“不去。”
“听话!你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这梁云川反正都是过去式了,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齐安居的语气冷了下来:“叔叔,我想跟谁在一起,不想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您就别操心了。”
“安居,时间不等人,彭思宇一回来,又是单身,多少小姑娘等着呢。咱们的圈子看着大,实际真不大,可各方面条件都好还未婚的男的也数的过来,你不抓紧,多的是人抓紧。”
“谁爱要谁要去。”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这里还有事儿呢,先不跟您讲了,挂了。”
黎合上楼的时候就看到她捞起一个抱枕往地板上砸,心里跟着不踏实起来:“好好地怎么发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叔叔。”齐安居跺了跺脚:“他让我回北京去。”
“让你回去?”他的情绪一下子就失落了:“这么突然,你要走了吗?”
“我才不走呢。他可没出什么好主意,是想让我回去相亲,非要撮合我跟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在一起。”
黎合眉间落下了一层霜:“是什么人?”
“一个富二代,家里开酒店的,以前也跟骑士集团合股做过生意。”
“安居,我不想你走。”他看着她。
齐安居期待地看着他,眼光灼灼:“为什么不想。”
他想起女儿的话,可一想到她耀眼的家庭背景,又不自觉地躲开了她的视线,避重就轻:“你都帮了我这么久,我们一起努力到现在,如果你中途走了,多可惜。”
“就这些?”
剩下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黎合握了握手指,说不出口。
齐安居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我累了,你先出去。”房门在他面前砰地关上,他突然后悔,用力敲了敲门:“安居!”
她罔若未闻,趴在床上哭了。
一样郁闷的还有齐明坤,他想不明白,齐安居为什么非要待在舟山不肯离开,她是他的亲女儿,偏偏因为特殊的身份,不能够真正地行使作为父亲的权利和责任,只能尽力从各方面为她谋得一个他眼中稳妥的未来。
原本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梁云川身上,可梁云川就是不为所动,现在彭思宇回来,也符合他心目中的条件,自然上了心。
齐明坤拿定了主意,联系了彭家人,说想要邀请彭思宇来六横岛做客,参观一下正在施工的“巡风9号”项目。虽然彭家的产业跟风电不相干,但“巡风9号”在国内关注度很高,彭思宇对这样的水利工程倒是有些兴趣,就没拒绝。
当然还有一方面,他回国后了解过父亲的意思,听身边跟齐安居的朋友聊起过,说齐安居很漂亮,自然也提了兴趣。
等安排好了彭思宇的行程,齐明坤才郑重地告诉齐安居:“他只在六横待一天半,人我已经约好了,无论有什么事儿你都必须给我放下来,过来陪着他参观。”
齐安居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叔叔,您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我爸妈都没着急,您一个劲儿地凑什么热闹。”
“你懂什么!”他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可又不忍心训斥她,便耐着性子说:“你明天一早就从舟山过来,来者是客,不管以后会不会交往,安居,你的教养都不允许你失约。”
齐明坤挂了电话不放心,还特意给黎合打了过去,还没等他讲话就开口道:“黎合,你听着,明早你把齐安居送到码头,亲眼盯着她坐早班的船来六横。不,你还是直接跟她一起来,务必保证她到。”
“齐总,这是做什么?”黎合有了不好的预感。
齐明坤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是为了她好,明天有重要的客人过来,安居一定要作陪。”
“如果她不愿意呢。”
“那你不会想办法吗,黎合,我认为你的能力很不错,现在只安排你做这么一件小事儿,你总不会做不到吧。”
黎合心事重重。
齐安居站在门外:“我叔叔让我明天回六横。”
“我知道。”他并不看她:“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送你。”
“那你知道为什么让我回去吗?”
黎合点头。
“知道还是要送我?”她冷笑了一声:“果然是拿人钱财就手软,我叔叔投资你,你就什么都听他差遣。”
“安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叔叔既然那么认可那个男的,说明他肯定很出众,一般人也配不上你,你去见见,说不定就觉得挺合适呢。”
齐安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里抽抽的疼,又没有任何发作的理由,明明眼里都有泪光浮动,偏偏还露出一个笑来:“你说的挺有道理。”
黎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辗转,天刚亮他就醒了,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看到齐安居穿了件白色的裙子,坐在楼下的院子里一动不动,像在发呆。
他换好衣服走近她,她听到脚步就知道是谁,头也不回:“不是说乘一早的船出发吗,那就走吧,你不必送我去岛上了,送我到码头就可以。”
“安居……”他的喉结动了动,又蓦地转过身不再看她,沙哑地说了句:“走吧。”声音低得像是一道叹息。
因为天色尚早,路上清清冷冷,路边的小摊上有商贩在叫卖,他看了她一眼:“你还没吃东西,要不要买一点儿带着,防止晕船。”
“不必了,我吃不下。”
他一踩油门,开的更快。
等车停下来,他正要陪她去买票,齐安居却说:“帮我拿一下行李吧,在你的后备箱里。”
“行李?”他走过去把后备箱打开,在里面看到了她来时带的大箱子,眉头深锁:“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没说话,黎合的手抵在车上,不忍落下:“你难道真的要走?”
“你的项目已经上了轨道,后期的投资我会跟叔叔反馈的,其实再留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替我跟初初和阿姨说一声吧,我这个人不喜欢跟人当面道别。”
见他一直站着不动,她径直走过求把箱子给拎了出来,看着他:“黎合,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开导和照顾,更谢谢你救过我的命。但聚散终有时,我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只能再见了。”
黎合心头巨震,仿佛被尖锐金属一下下地剜着血肉,从心底凉到了指甲。他眼见她要走,一把把她给拉住:“安居,不要去六横,也不要离开定海,留下来吧。”
她觉得委屈,强忍着眼泪,抬着下巴看他:“我为什么要留下?”
“我喜欢你,我爱你。”他终于不再回避内心,说完这句话,竟有一种无端的释然,原来真心话说出口,也并非像自己以为的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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