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甄,你忘了,如果不是你做的好事,姑娘早已离开了浔阳别馆,是你,是你出卖了姑娘,姑娘才走不脱,才落到如今的下场!”笑儿道:“等公子回来,大家谁都跑不了!”
笑儿冷冷地丢下一句,径直吩咐看守的仆妇,道:“将她给我绑了,堵了嘴,莫要扰了姑娘清静。”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司马醉儿病入膏肓,内院便是萧琳琅和笑儿说了算,那些仆妇素来不喜纪如甄,此时得了笑儿之令,哪有不从的?
任纪如甄百般挣扎也是无用了。
笑儿看到纪如甄被整治妥贴了,这才感觉出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纪如甄这样的一个背亲弃义的小丫头,红绡自然也没将她看上眼,不过随意扫了一眼,便上前挽了笑儿,试探着问道:“姑娘当真?”
尾音拖得长长的,后面的话红绡到底不敢问出口。
可便只这一句,便让笑儿眼中的水珠儿,成串地落了下来。
红绡心头一紧。低声问道:“楚大夫怎么说?”
笑儿的泪落得越发的厉害,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红绡的心头,顿时一片愁云惨雾,被不祥与不安飞绕着。
“且先回去吧,说不定姑娘身边需要你!”红绡扶着笑儿往正房而去。
笑儿咬着唇,一言不发。司马醉儿不醒来,哪里还用得着她。
红绡跟着笑儿回到内室时,内室中,只有萧琳琅守着。
听到动静,萧琳琅回过来,看到是红绡和笑儿,又默默地回过头去,看着昏睡的司马醉儿。
红绡看得分明,萧琳琅的双眼也是通红的。
越往内室,红绡觉得自己的心越发的往下沉,整个人如泡在腊月寒冰里,冷得厉害。
她不敢想像,那个不久前,还笑得阳光明媚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还记得,司马醉儿初进浔阳别馆时,以曲瑟瑟之名,弹得一手好琴,不过短短数日,便在浔阳别馆声名雀起,生生压了别的琴师艺伎一头,也因此,彼时的曲瑟瑟,在浔阳别馆中,却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倍受追捧。
在浔阳别馆这样的地方,没点靠山,长得又好看的女子,倍受追捧,实则不是什么好事。
曲瑟瑟便是其中之一,哪怕她当初进别 馆之时,签的是卖艺不卖身的身契。可是,在强权和金钱面前,区区一介艺伎,哪里资格说不?
曲瑟瑟就这样,被狄秋娘给打包送到了浔阳王的床榻之上。
彼时,她还悄悄地庆幸自己抱紧了狄秋娘的这条大腿,才幸免于难,还暗笑过曲瑟瑟,不知变通,不晓得巴结狄秋娘。
可是,到头来,他们哪一个都没逃得了好。
哪怕是后来,曲瑟瑟的身份被揭破,被萧成欢收了房。如今看来,还是没落得了好。
红绡看着司马醉儿沉睡中那张削瘦的脸,突然想着,若是司马醉儿当初没有被识破身份,或者说,她一直是曲瑟瑟,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有避开这场死劫了?
到底还是红颜太命薄。
在红绡看来,无论是司马醉儿还是曲瑟瑟,在这浔阳别馆,都落不了好。
如果她是曲瑟瑟,多半落不了萧成欢的眼,最终,逃不了被狄秋娘推出去挂牌接客的命运。
而司马醉儿么……从狄念口中不难听出,这灭门家仇,便是司马醉儿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萧琳琅,笑儿以及红绡三人,便这样默默的相对而坐,看着屋里的沙漏一点点地往下坠着。
沙漏已然翻了三个跟头。
“红绡姐姐,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萧琳琅看着穿窗外乌黑的夜空,轻声道。
红绡摇了摇头,道:“终究相识一场,权让我陪她走完最后这段路吧!”
此言一出,笑儿和萧琳琅又忍不住两眼发酸。红绡也只有跟着默默落泪。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在东方泛起一丝鱼白之际,床榻之上的司马醉儿突然动了一声,发出一声虚弱的呻 吟。
内室本就安表静,三人很快就反过来。飞似地扑到司马醉儿身边。“姑娘!”
“姑娘!”
“司马姑娘!”
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司马醉儿眼珠子动了动,然而看上去,却是茫然无神的。显见神思并不清楚。只见她又动了动嘴皮子。
只是昏睡太久,许久不曾进食不说道,便是连水也不曾喝过几口。
因此,明看着她动了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笑儿见状,忙取了水来,用小银勺子沾了水,往司马醉儿的嘴唇间滴去。
如此再三司马醉儿干哑的嗓子,终于以发出清楚是的声音了。
“不,不……”
“姑娘,你想要什么?”笑儿抻手握住司马醉儿乱挥的双手,问道。
这三人当中,司马醉儿到底和笑儿要更熟识亲近一些。一把就任由笑儿握住她的手。
“飞羽哥哥……”
笑儿手一僵。
这个名字,在司马醉儿不知萧成欢便是步飞羽之前,经常提及,在得知真相之后,司马醉儿已经很信不曾提过这个名字了。
“姑娘!”笑儿心头发酸。司巴西司马醉儿虽恨不得要了萧成欢的命,但说到底,还是爱之深,才会有恨之切吧。
“我死后,如若可以,请将我埋到爹娘身边,从此,恩怨两清,各不相欠……”司马醉儿艰难地说道。
“不,姑娘,你会好起来的!”笑儿的泪终于没有忍住。
司马醉儿的眼底眨起一丝水气。双目无神,怔怔地看向虚空处。“若有来世,愿永不相见!”
“司马姑娘,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你会好起来的,狄念还盼着你早日康复呢。”红绡看着司马醉儿这副样子,到底心软,不由出声安慰道。
司马醉儿眼珠子又转了一转,可视线始终调不到红绡身上,如此努力了再三,最后终是放弃,只道:“是红绡姑娘吗?红绡姑娘有心了,只是万分抱歉,醉儿答应姑娘之事,只怕要食言了!”
司马醉儿指的是那日两人定下的协议。
红绡哽咽道:“是红绡食言在先!”
红绡咬着唇,突然自责不已,“如果……”
如果当时她没有单方面爽约,替司马醉儿把事情办妥了,那么,情况会不会就不似今日这般了?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司马构造形迹儿醉儿笑道:“我来此一惠迪,能认识诸位,已无遗憾。”
“姑娘,你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你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好好的,等哥哥回来,你们,你们……”萧琳琅见司马醉儿所说之言,一字一句,都是断头话,顿时心中难受的紧。
“琳琅,我累了!”司马醉儿却道:“你告诉你哥哥,往后余生,忘了这世上,曾有一个叫司马醉儿的人罢!”
“姑娘,哥哥他,哥哥那么在乎你,他只是不知道……姑娘,你不要怪哥哥,你们要好好的,你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我给哥哥写信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了的!”萧琳琅急的眼泪直流。
司马醉儿的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还无的笑容来。“若有可能,惟愿此生不曾相识过!”
虚弱的声音,渐语渐歇,终至了无声息。
“姑娘!”
“姑娘!”
内室中,突然传出两声凄厉的嘶吼。旋即便响起了萧琳琅的厉吼之声:“快,来人去请楚大夫来,快!”
很快,就有人跌跌撞撞地跌奔出不归居,朝医馆而去。
很快,楚黎便匆匆而来,脚步零散而慌乱。
楚黎到时,司马醉儿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萧琳琅一见楚黎,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把拽往楚黎的手臂,哀求道:“楚大夫,你快给姑娘看看,你快点给她扎针……”
楚黎垂眸,盯着萧琳琅那只几欲要将他胳膊掐断的手,缓缓地摇了遥头,道:“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司马姑娘五内俱焚,药石无救,便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未必能成!”
楚黎此言,等于是直接宣判了司马醉儿的死刑,哪怕萧琳琅和笑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仍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红绡在一旁看着,也抑不住跟着流泪。
终于,在东方泛起第一缕阳光之时,司马醉儿嗯了气。
整个内室,只余萧琳和笑儿的哭声。
狄念是踏着清晨的初进的不归居。
一脚踏进,便觉得不好,整个不归居,太过安静,静得让人害怕。越近内室,便听到了隐约的哭声。
狄念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他凭着最后攒着的一口气,一步一上海地走向内室。
通往内室的路上,往来仆妇的腰上已然系上了白绸。
整个不归居,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内室中,狄念看到了痛哭的萧琳琅和笑儿,以及默默流泪的红绡,还有沉默守在一边的楚黎。
“琳琅,你哭什么!”狄念一步一步地朝内室走去,隔着众人的身影,他只看到了床榻之上,影影地躺着一个人。
“狄念哥哥!”萧琳琅正哭得悲痛,此时看到狄念,飞扑到狄念的怀里,嚎啕道:“狄念哥哥,姑娘,姑娘没了!”
“狄念哥哥,这可怎么办?成欢哥哥回来,可要怎么办?”
耳畔,萧琳琅的哭声仍在。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狄念也觉得心头一阵难受。
司马醉儿死了?
司马醉儿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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