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
到底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大梦一场变成了庄周。
如果记忆不被认可,被怀疑的都是假象,浮生若梦,我们又到底该如何去分辨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这里面最后一句话,过去也曾在沈翊身边出现过,那是不是可以说,我们现在一直见到的,其实也是分裂出来其中的一个人格,只是别人承担了过去,而他肩负了未来。
那个本子被我再一次锁进床头的抽屉里,既然分不清,又何必要让他知道,这生活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负责,或许只有活下去,一直存在的那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自我。
沈翊这一次去找乐乐,我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有一个车牌号,不能确定是真是假,而且很大的可能他们不会这辆车待在一起。但我也有一种感觉,乐乐他总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我们三个之间的缘分,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时间到下半夜里,我坐不住了,穿好大衣出了门。我没有沈翊那么多的渠道,在百乐占着一个名,手下分过来的那几个人都不能用,只想到了一个罗婧。
这么晚了,电话打过去只响了几声她接了起来,声音很清醒,没有睡梦中的那种朦胧。
我犹豫了一下,问她能不能帮我查一个车牌号,罗婧没有废话,淡淡的嗯了声,问我号码,我说了之后就在车里等她的消息,没多久就收到短信说:“在雷州,你一个人不安全,高速路口碰头,我过去陪你,你注意安全。”
我抿了抿唇角,心里一暖。又给沈翊打了几个电话,那头却是不在服务区。
等我与罗婧见了面,两个人坐进了同一辆车里,罗婧看起来很憔悴,打开窗抽着烟,车速跟沈翊有的一拼,眼里总是不专心的样子,好像想着什么。
直到出了市区,我才问她:“有心事?”
罗婧回过神来,淡笑道:“我在想你们。”
“我们?”
“沈翊干到这个年纪,也差不多了吧。”许是觉得冷了,她把车窗摇了下来,看我一眼,见我还是不懂,接着说:“一线警察是个青春职业,干的是折寿的事,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活着健康的干到退休,更不要提我们这种特殊人群。你看我今年不算大吧?但经历的事多了,把很多东西都看透了,你要让我比活力,我可能还不如四五十岁的大爷大妈。你了解沈翊,他今年三十,一身病,年纪再大一点就该全冒出来了。还有他精神上的问题,还不知道是不是就因为在这种地方逼出来的。就看他最近这个样子,他还能再折腾几年?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有多少命能往这里面搭?现在陈律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条命,里面已经没人知道我们的事了,他还要继续做下去,有什么意义?沈翊在百乐有势力,还不如早一点转移点资金,找个机会撤出去把自己洗干净好好过日子。他当警察,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以后呢?就算陈律活着回来,事情进展顺利,他们把百乐打垮了,那时陈律还会管他吗?”
罗婧眼底有些清冷,说:“你再看看我,我进百乐不比沈翊早,但也晚不了多少,我就比不了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是女人。”
我顿时哑然,沉默下来,听着罗婧说:“百乐这个圈子,除了上层这几个看人本事做事的,对下面那帮男人来说,女人就代表着性跟权利。几个人凑在一起,喝几杯酒,吹吹自己干了几个女人,就是他们最舒服的娱乐方式。我进百乐之后,做了很多超出底线的事,也很快就明白,我不管再怎么努力出头,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万人骑的婊子。”
罗婧把车开得更快,把头发掖到耳后,说:“后来赵嘉齐捧了我一把,把我送到了袁颢身边。我也是被人打击怕了,都忘了自己是个警察,就想着怎么才能引他上钩,把我从那些人手里救出去。他比我想象中要好,而且百乐的高层确实不同,他们是注重价值的。我没跟袁颢上过床,但他把我留了下来,给了我很多机会。对我来说,他就像个救世主,在不公平的天平上帮我减少了很多被强加的砝码。只可惜,他是我的敌人。”
她说:“干这行就是这样,对你好的,不一定是你要效忠的。我们这种人,本身就是一把横在彼此双方的双刃剑,每一个决定都决定了结局,但结局对我们来说,到最后其实已经变了质。”
车子开到雷州,临下车之前,罗婧眼眶有些微红,对我说:“现在是我们选择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我的答案,对沈翊,我把话说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是进是退,你再让他好好想想。”
我黯然的点了点头。只是,沈翊的答案,也早就确定了吧。
那辆车牌追踪的最后结果,就是在一家舞厅的底下停车场,我们到那儿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沈翊,他就坐在停车场入口处的台子上,手里拿了一张白色的面具,眼神空洞的像一具干尸。
罗婧在车里等,我跑到沈翊身边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武亮给我留了字条。”
“嗯?”我愣了下。
沈翊从面具下面把那张纸撕了下来,抬手递给我说:“是他们的基地,乐乐可能被mars带到了那里,我明天过去。”
我看了一眼,上面是缅北的一个地址。
我攥紧了那张纸,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我不能阻止,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自己?”
“足够了。”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明显的僵硬了许多,我想这大概也是身体衰老的一种前兆。我们两个早都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他伸手扶了扶他的手臂,低低的说:“先回去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我跟罗婧打了照顾,把他的车开出来,返程的路上没有人说话,这一趟几乎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罗婧在安全把我们送回去之后,没有多留,把时间都留给了我们,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张婶做的午餐很丰盛,我帮着布菜,沈翊在外面待了一宿,浑身都是寒气和湿气,关节会不舒服,自己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被我按到了饭桌前。
他冷静了很多,起码没有立刻就走,也知道自己不是铁打的人,需要补充能量。
等沈翊把盛好的汤喝下去,我才开口问道:“武亮还有没有留下别的线索?”
我不明白,沈易已经死了,他与mars之间无冤无仇,mars为什么要把乐乐带到他们的基地去。乐乐只是一个孩子,能做的了什么,只是威胁吗?可mars又没有给过这边消息,距离那次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他有企图的话,早就该表露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我又问他:“你知不知道,那个基地是用来干什么的?”
半响,沈翊才回答道:“钱给够什么都做,他们就是一支商业部队,那地方相当于军营总部。”
我说:“里面全都是雇佣军?”
“嗯。”
“都当过兵?”
“不知道。”他轻描淡写的说。
我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沈翊如果是自己的话,像上次去缅甸我们被围攻那次,几个精英小组的数量他是可以应付的,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出乐乐。
但沈翊又是沉默,很久,又是摇头。
他这种态度让我摸不到底,但也明白数量肯定不会像我想象的那么少,一个军营有多少人我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一个这种性质的集聚基地。他跟mars没有正面交过手,谁更强还是变数,这一趟如果真的让他自己去走,结果只会是凶多吉少。而且我现在没办法在这方面信任他,我觉得他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拿自己的命换乐乐平安。
“不能找人帮忙吗?”我问。
沈翊虚虚的看着我,说:“这件事别让陈锐知道,也不能送任何人,没必要。”
我紧了紧手,“你也知道到那里就是送死,不肯再连累别人了,是吗?”
他被我说中了心思,敛了视线不说话。
“想想办法,靠蛮力没有用,就算你搭上性命,他们也不一定会把乐乐放了,到时候你有再大的能耐都没用了。”
沈翊没有反驳我的话,或许也认同,但并不认可,或者说是没有这么简单。
他满脸疲倦,靠在椅子里,说:“乔绫,我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你的出现,更不要提一个孩子,你怀孕的时候,我在看守所里,真的觉得很恐惧,我不知道有他存在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当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这些铺垫了几个月的情绪都消失了。他带给我了很多快乐,让我更加渴望一个新的生活。我之前也以为我可以撑起一切,在面对任何事的时候都能找到最好的结果,可现在,我真的没办法了,但凡还有别的路,我都不会走这一步。乔绫,我冒不起这个险,我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
“那我呢?”我望着他,“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失去过一次儿子,还要再失去爱人吗?”
他缓缓地攥紧了手,我吸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热,对他说:“至少先弄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去找人问,你先回房间去睡一觉,再好好想一想,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会有办法的。”
他没有回应,顺了我的意思。
我想过,mars在这边没有档案,问阿岩没有用,只能从百乐这边下手。袁颢和陈锐好像都知道一些,但他们两个我打不上交道,沈翊也说不能让陈锐知道。
我想来想去,还是给赵嘉齐打过去,我说了要问的之后,他不解的说:“乔姐,你问这个干什么?缅北的基地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mars在那边好像也不是有什么大权的人物,不过他有自己的一个小组织,听说是因为共同的信仰走到一起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有点失落,嘉齐顿了顿,稍一迟疑又说:“不过乔姐你可以试着去问问圳哥,他以前去过那个地方,吴爷在那儿聘过佣兵,是他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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