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沐晴看到这盏茶杯的时候,灵台却越来越清明了。
这杯茶,很有可能是敬给她的。
她似乎从这场婚礼里,看到了婚礼以外的东西。
比如白立伟和白立军的脸色,爷爷的姿态,顾斯成的举动。
一场敬跪茶的礼仪,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顾家是想给白家一个下马威,相恋十来年的女人,为了一个众人眼中的地位,顾斯成居然也狠得下这样的心让白珊委屈至此?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如果这杯茶敬给她,她就会成为公敌!他把她也算了进去?
至少白珊现如今哪怕瞥她一眼的眸光,都带着浓重的怨恨!
顾斯成穿着唐装站在穿着婚纱的白珊旁边,这样的婚礼,这样的新郎新娘,真是好笑。
她想要即刻逃离这个圈子,这个男人,她发现,越来越沾惹不得。
顾斯成还端着茶杯,把盘里的杯子递向萧沐晴,“阿晴。”
珊玉名好珊。话筒里的声音,扩到了整个婚宴厅里,回荡开。
白珊心里一紧,他叫她“小珊”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语气,透着浓浓的感慨。
萧沐晴不似其他长辈一样能坐着受茶,她强装镇定的站起来,努力让自己接过杯子的手,不要发抖轻颤。
顾斯成嘴角弯起来,是温暖得没有杂质的笑意,司仪台上的镜头对准了他的脸,这一笑展起,云晔看着大屏幕,“啧”了一声,抖了抖鸡皮似的缩了缩肩膀,屈肘撞了一下林致远,“远哥,他今天晚上终于有个能看的笑脸了,但就是肉麻了点。”
“要不然把萧沐晴绑了吧,说不定能敲诈点更名贵的酒出来。”
“我是个军人,这种非法的勾当,比较适合你这样的人。”
林致远瞪了云晔一眼。
顾斯成手中茶杯向着萧沐晴举了一下,“这杯茶,是我敬你的。”
萧沐晴和白珊齐齐看了一眼顾斯成。
白珊听得清楚,他说,“这杯茶,是我敬你的。”
他没说,“这杯茶,我和小珊敬你的。”他的意思是,没她什么事。
萧沐晴咽了一口唾沫,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顾斯成伸手,修长的指抚了她的脖子,旗袍的领子边缘包着丝缎的边,是稍艳一点的红,皮肤相接处,肤色似雪。
立领,精致的小盘扣,他不是见过她这样穿过。
家里曾经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他把那些蜡像的自己全部扔了出去,砸了个稀巴烂。
那时候,她就穿着这样的旗袍,简单的姿势,摆出灿烂的笑容,他醒来的时候,讨厌她照片里的笑容。
他是植物人,她却笑得那样,自信,从容,好象眼里都是阳光和希望。
而她笑着的时候,他却躺在床上,全是浑然不知的黑暗。
他那时候是恨她的,是真的恨她的。
如今手指抚过她旗袍的领边,很滑的丝缎,手指往下移一点,摸到了针脚,听说,这套绣品,是纯手工,精细精美。
“阿晴,谢谢你。”他的手指从她的领上拿开,杯子挨上了她的。
萧沐晴握着杯盏,杯水一荡,她差点站不稳。
“结发夫妻……四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他一哽,声音停在这里,而宾客席间,已经寂声,连云晔和林致远也不再假装严肃的调侃,认真的看着大屏幕,看到顾斯成那一瞬的抿唇,那一瞬的喉结滚动,那一瞬的眨眼时眼光的氤氲泛起。
结发夫妻!
他跟她说,结发夫妻!
萧沐晴倒吸气,一口,两口,三口,她抬手捂了嘴,睁大眼睛,而手心下的嘴,已经张开,狠狠的咬住掌心,那疼痛,一阵阵的传进心里,一下子像点了炸药一般,轰的炸开,疼痛开始席卷,从四肢百骸击过,一阵阵的无法遏制……
她在心里给自己摇头,萧沐晴,别犯贱!萧沐晴,我求你了,别犯贱!别相信他!别信他!
四年,结发夫妻。
这句话,对每个人的震憾都是不小的。
原来顾斯成已婚四年。
白珊此时才明白,这杯茶,不是她敬,却比让她敬更让她心痛。
自己的婚礼上,丈夫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结发夫妻!
G城本来就有很多豪门中人有正房和小妾,所以顾斯成有个大老婆,大家也不觉得稀奇,只是大老婆竟藏在后面四年之久,在G城是少有的。
白立军状似阖目养神,并无怒意,可是他桌下的手,已经攥得很紧了,骨节泛着淡青的白色。
白珊从未发现,她的抗压能力居然能到此境地!
顾斯成空着的手,拉开萧沐晴捂着嘴的手,指腹揉着她的手心,他摸到了她手心里陷下去的齿印,比其他的肤质都要硬。
“怎么?不接受吗?”他眸光软软,笑了笑,看着她。
她端着茶杯,主持人将话筒凑在她的嘴边,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敢说出来,一说出来,她就会哭出声来,“结发夫妻”这四个字,于她来说,太过珍贵。
白珊手中的杯子,终于主动的送了出去,她嘴角的笑容,是尊敬和温柔,谦逊和豁达,“阿晴,谢谢你,谢谢你在过去没有我的日子里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斯成。”
萧沐晴被白珊一句感谢词,弄得一下子像被泼了一大盆水,清醒过来!
在过去没有我的日子里。
白珊!你真狠!
对啊,G城谁不知道白珊是顾斯成的未婚妻,而她萧沐晴算什么?
一个四年后才浮出水面的正妻,算个什么?
白珊在向所有人说,她萧沐晴是个第三者!
萧沐晴眼中氤氲慢慢眨干,而后端着茶杯,放置唇边,樱唇噙笑,“不用谢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客套,俗套,却又毫无破绽的一句话。
顾斯成在白珊说出那句话后,眸色一滞,不过片刻,他明明看到萧沐晴的眼睛里有了感动和激动,可又瞬间结冰冷却,连一句话,都回得那么生硬。
这场婚宴,顾斯成连自己的几个发小也没请。
但却请了云晔和林致远。
这得让多少人费解?
萧沐晴看不透,也不想再看透。
白珊那句话,已经被所有人听了去。
她记得很深,谢谢你在过去没有我的日子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斯成!
不用谢!
他是我打伤的,照顾他,是我该!
不需要任何人来谢!
婚宴算得上热闹,除了新郎新娘的节目实在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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