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显然没有想到,陆锦柠今日来她这里居然是来和她商量这件事情的,一时间竟然失了方寸。
“母亲只想着氏族,可有想过女儿的感受呢?女儿满怀期待的等着那一顶花轿上门,结果等来迎娶的男子,却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若是他不喜欢慕小姐还好,至少我和他婚后可以培养感情,可是上次在寺庙里上香时您也瞧见了,那白公子见了慕小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白夫人更加是拉着慕小姐的手不肯松开。”陆锦柠继续朝着三夫人哭诉着。
先前在寺庙里上香时,她还以为是来给自己相看人家的,满心的欢喜,所以当那个白少爷盯着慕昭看时,和白夫人一直拉着慕昭的手,接连称赞时,她都没有感觉到疑惑,只是觉得这个白家人还挺热情好客的。
陆锦柠哪里知道,原本人家还以为慕昭是“陆锦柠”呢,所以才会对她这么热情,虽然最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那白少爷和白夫人明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之后,还是将聘礼送到了陆家,决定和陆锦柠更换庚帖。
他不喜欢她,却还要因为家族的缘故而和她在一起,陆锦柠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迫切地想要和那个人脱离关系,一点儿也不想纠缠上。
“这……”三夫人被说的一时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陆锦柠见三夫人说不出来话了,觉得这件事情有谱,便接连着继续说道:“如果母亲真的是为了女儿好的话,就把这门婚事给退了吧,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男子,还不如就此老死在了家中。”
陆锦柠想了这么久,终于将这句一直掩藏在心目中的这句话给说出了口,她从袖口中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半抬着眼眸,偷看着三夫人的表情。
只是三夫人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房间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长相精明的男子冲了进来,指着陆锦柠的鼻尖骂道:“你还想要退婚?!人家白公子的确是先看中了慕小姐,他能答应娶你,已经算得上是一种福分了,结果你还挑三拣四,说什么‘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男子,还不如就此老死在了家中。’”
来人正是三老爷,陆锦柠的父亲,他顿了一顿,喘息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若是真心不肯嫁,就给我缴了头发到寺庙里去当姑子,我们这陆府可容不下你。”
三夫人和陆锦柠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等听清楚了三老爷说的话之后,陆锦柠是真的没有忍住哭出了声音来,她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什么他们都要强迫着自己嫁给一个并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并不是很喜欢的男子。
见到陆锦柠哭了之后,三夫人的心中也不好受,劝慰道:“柠姐儿,你还是多听听你父亲的话,他总归还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什么?!他和白家联姻,就是想着官职能够更进一步,是为了这个氏族,您说他是为了我,呵,可真是搞笑。”陆锦柠哭着哭着,忽然一下子收敛了,盯着三老爷冷哼一声,现在这个关头她也不屑于装什么模样了。
三老爷听着,火气更加大了,说道:“你这个丫头还嘴硬,真的是好赖不知。”
“我怎么不知道了,是您先将将我当作棋子不是吗?我今日就告诉您了,我不会嫁给那个姓白的,您要是想和姓白的联姻,就去找个其他姓陆的吧,反正咱们陆府其他东西不多,人口倒是挺多的,陆府小姐那么多总能找到您满意。”
陆锦柠虽然听到三老爷威胁的话之后,有些害怕,可是为了自己今后的未来,她可不能就这么妥协了,于是依旧梗着脖颈和三老爷对峙。
三夫人和三老爷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哪里不知道他的脾性,见他嘴角开始向下耷拉,眼睛开始变得冷漠,便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几句是真的了。
“柠姐儿,快和你父亲道歉,说你一时没有想清楚,犯了糊涂。”三夫人暗自伸出了手,扯了扯陆锦柠的衣角,希望她能够就此住嘴,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可是三夫人的这份心意丝毫没有被陆锦柠所察觉,她将母亲对她的这份情谊当做了是为了母亲自己的利益而说的话。
于是陆锦柠毫不客气地甩开了三夫人的手,大喊着:“你走开啊,真的烦死了你这种假惺惺的模样,每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假装着委曲求全,实则却是让丫鬟婆子们在暗地对别人下狠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可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你们就为了那点利益就将我丢进了狼窝里。”
三老爷的面色更加阴冷了,如果说他之前还因为陆锦柠是个女子,不便亲自动手打她,那么此刻见到她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动手,也顾不得这些了。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狼心豹子胆,我都没有碰过你母亲半根指头,你竟然敢推搡她!”三老爷气得胡子上翘,撩起了衣袖,冲到陆锦柠的面前,用力地挥了一巴掌。“你自个儿好生反思一下。”
陆锦柠被这一巴掌给扇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她捂着自己被打的那一半边脸,哀怨地嚎道:“你居然敢打我?!”
她怎么会想到呢,自小她就是被放在手心里宠着长大,虽然四房不及大房的钱多官位大,可是三老爷也是从来都没有让陆锦柠受过一丁点的委屈,他时常带着她在书房里办公,时常去领着她一起去逛市集,给她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如果说陆锦柠是个公子的话,一定能独的三老爷的宠爱,可惜她是个女子,在那时的社会来说,女子的最大重用就是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甚至比自己家境要好上一些的家庭里,以用来联姻稳定氏族,让氏族的利益更大化。
其他的陆家女子和京城中的其他女子都默默地选择了承担,可是陆锦柠却与那些唯唯诺诺的普通女子不一样,她虽然智商缺失了一点,而且莽撞,可是她比别人多的正是那些莽撞,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三老爷和三夫人的面前怒斥。
“柠姐儿,你没事吧?让母亲看一看有没有受伤。”三夫人急的不行,她同陆锦柠一样,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疼爱陆锦柠的三老爷居然会动手打她。
陆锦柠仍然觉得自己尚未回过神来,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站在一旁的三老爷,期待着他能说句话,可是三老爷也正在气头上,故意装作没有看到陆锦柠的眼神似的,负手而立,胡子随着呼吸上下浮动着。
紫凝、紫瑶还有双薇等丫鬟都站在一旁看着,低垂着脑袋,把自己当做是个空气人一样,每次到这种时刻,这群丫鬟们便会格外的难做,只能期望着主子们不会把气都撒到自己的身上来。
陆锦柠看着三老爷,他依旧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副严肃的模样,从前小的时候,他与同僚们聊天,总是扳着一张脸,可是送走客人之后,他就会抱着自己,逗自己开怀大笑,可是现如今,当他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也再也不会笑了。
究竟是谁改变了这一切?是时光还是他们自己?一双看不见的巨手,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往深渊里推动,陆锦柠再也不是三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了。
“母亲……我先回宁馨居了。”陆锦柠捂着脸,眼泪几欲落下,可是在眼眶里转悠了数次,终究还是被她给忍住了。
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哭泣,那多丢人呀,本来挨了一巴掌就已经够丢脸的了。
陆锦柠夺门而出,挨了一顿骂,委屈地回到了宁馨居内。
紫凝在她的身后,一直追赶着,可是今天的陆锦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跑的飞快,之前在室内,点了炭盆和地龙,穿多了也热的很,所以陆锦柠在进入了三夫人的房间之后,就将自己的斗篷脱了下来,放在一旁。
被三老爷打了一巴掌之后,她急着要回到自己的宁馨居,没有等紫凝她们,也没有把斗篷穿上,就穿着一件厚袄子,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紫凝和紫瑶两个丫鬟是生怕陆锦柠没有穿斗篷会因此而感冒了,所以一直在身后追赶她,可是没有追上,反而累的自己扶着回廊上的棕红柱子不断地喘息着。
像是两个被猎人追赶的傻狍子似的,站在回廊上,喘息的气体像是一股白烟似的,向着头顶盘旋,袅袅地往空气上面直走。
陆锦柠忙着哭泣,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穿上斗篷就跑了出来,到了一半的路程之后,脸颊被风霜吹得实在是太疼了,才仿若发现自己并没有穿上斗篷。
好不容易顶着寒风回到了自己的宁馨居内,陆锦柠将自己的房间门猛地关上,几个小丫鬟要过来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却被关在了门外,丫鬟们觉得奇怪,可是一向负责贴身伺候的紫凝现在也不在,陆锦柠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所以大家都不敢去触她霉头,见她也不需要人伺候的样子,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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