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筒扛着小书童,大刺刺的站在侯府门口,仰头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寿安候府四个大字,由衷赞叹道,“姑娘,你家可真气派呀!”
玉衡抿嘴笑了,“还有比这更气派的呢,好好做事,以后带你去见识见识。”
“姑娘!我一定好好儿干!”七筒挺了挺胸脯,两眼亮晶晶的。
门口的家丁瞧见玉衡,揉了揉眼,一拍脑袋,大声叫道,“三姑娘回来啦!快去告诉老夫人!”
又叫了人将被揍得勉强看得出本人的三公子薛铭和昏迷的小童扶了进去,遣了人去禀报侯夫人梁氏后,打发人去请大夫。
玉衡将灰毛驴交给侯府专管马匹的善福叔后,带着七筒直接回了陶茗园。
过了二门进去,离老夫人居住的玉兰苑最近最好的一个院子,就是玉衡住的陶茗园。
小半刻,才走到陶茗园,看着眼前熟悉的小院,玉衡不禁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况且自己这个才是金窝银窝哩。
四处游历,风餐露宿的日子怎么比得上侯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行仆妇成群的生活,真是对比出幸福。
“姑娘!姑娘回来啦!”
一个身着翠绿袄子约莫十四五岁的丫鬟,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迈着小碎步朝玉衡飞奔而来。
七筒一下从后面窜到玉衡前面,将玉衡护在身后,一掌抵住丫鬟的额头。
“姑娘,她是谁?”翠绿色袄子的小丫鬟叉着腰,痛心疾首质问。
姑娘不过出去三四年,就从外面带了小蹄子回来,这是要喜新厌旧忘了她的大丫鬟采月了吗?
不等玉衡说话,从院子各个地方冒出来的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们,圈圈将她围住。
大丫鬟采月来不及伤心,就被挤了出去,七筒也被推到了一边。
“安静!”
采月生气了,拿出她一等丫鬟主子眼前第一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将众丫鬟镇住。
“小蹄子些,还不去准备伺候姑娘梳洗打扮,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没看到姑娘都这么憔悴疲累了吗?也不知道体谅体谅姑娘。”
一群小丫鬟见状,仔细端详玉衡的脸,果然苍白显瘦许多,以前的姑娘多圆润可爱哟,脸儿白里透红的,像那红苹果一般。
小丫鬟们愧疚极了。
连忙去大厨房要热水,准备点心,准备衣物,熏香,暖炉。
大丫鬟采月瞧了瞧七筒,朝她使眼色,得意极了,“姑娘,采月可想你啦。”
“别贫了,赶紧梳洗好先去见祖母,另外找人带七筒下去休息,就住我旁边的偏房吧。”
“是,姑娘。”
采月连忙欢喜应道。
伺候姑娘的事,还是要落在她大丫鬟的身上。
还没捯饬好,玉兰苑已经派了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画梅过来候着。
玉衡由着采月给她梳妆打扮,采月手速快,没过多久便好了。
一行人朝着玉兰苑走去。
“祖母这几年身体可好?”
玉衡打理好,换了一身精神喜气的正红色长裙,显得脸更加白皙瘦小了。
“老夫人一切都好,就是对您挂念的紧。”画梅知道三姑娘是老夫人的心尖尖,不仅因为三姑娘长的像她曾经的大爷薛颂,像年少时的老夫人,更因为对三姑娘年少就失了父母的怜爱,老夫人习惯对在外的小辈报喜不报忧。
玉衡的祖母赵琅,乃惠宗皇帝与陈皇后的嫡长女,当今圣上的嫡姑母。陈皇后一生只得一女,帝后宠爱异常,封琅環长公主,后来与当时的寿安侯府世子薛锦仪两情相悦,下嫁寿安候府,生二子,长子薛颂,次子薛放。
赵琅前半生生活优渥顺遂,成绩斐然,给惠宗皇帝提了很多改善百姓生活的可行建议,一手创办京华女子学堂,京中贵女挤破头都争不到一个入学名额,如今虽然年老,但有曾经的伟绩和依然开办且如日中天的女子学堂,作为当今的姑母,她在京中依然是举足轻重响当当的人物。
晚年的赵琅却接连丧夫丧子丧媳。尤其是长子长媳英年早逝,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
女儿就是薛玉衡,父母接连去世时,她还不到八岁,她的嫡亲弟弟薛翎,如今的寿安候府世子,还不满一周岁。
侯府一家掌事夫妻接连去世,扔下嗷嗷待哺的薛翎和年幼的薛玉衡,琅環长公主来不及悲恸,急召外任的二子薛放一家回来,办完丧事后,上书请旨二子薛放袭爵,请封长房长子薛翎为侯府世子,待薛翎弱冠之年让爵。
赵琅心疼一对孙子孙女年幼失恃失怙,将姐弟两人放到玉兰苑亲自教养,请了大晋朝最有名的学者孟子川教导薛玉衡,四年前,又送薛玉衡远赴东山临水拜武学奇才齐世吉为师。
将丧亲之痛全部化为对一双孙子孙女的疼爱,赵琅倾注了满腔心血扶养姐弟二人,慈爱而严厉。
“画梅,祖母有事,你们切不可瞒着我。”薛玉衡严肃这脸,郑重说道。
“三姑娘,奴婢都省得,您就别担心了,有福嬷嬷在,就是老夫人身体有个小酸小痛,福嬷嬷还不是手到问题除。”画梅微笑解释道,有精通医理,擅长妇科的千金手福嬷嬷在身边调理身子,赵琅身体一向都很好。
“有福嬷嬷在固然放心,但饮食起居上也别大意了。”玉衡依旧嘱咐道。
“是,三姑娘放心,奴婢记下了。”画梅虚心听教,柔柔的应下。
不过百来步的距离,就到了玉兰苑。
玉衡进去时,主厅已经坐了好些女眷,主位上坐了一个精神饱满喜气洋洋对着门口多次张望的五十多岁老夫人。
正红色身影撞入老夫人赵琅眼中时,老夫人激动的唤出声。
“衡姐儿,祖母的衡姐儿。”
看着像大儿又像自己的薛玉衡,老夫人混浊的眼里噙满泪水。
“祖母。”
薛玉衡快步走到老夫人跟前,半依在老夫人怀中,抱着她低声哽咽起来。
“阿衡好想祖母。”
过了年也不过刚十五的玉衡,当年狠下心外出学艺,不知祖母担了多少心。
她的祖母啊!
总是最大限度的满足她的小小心愿,别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祖母却因为她而认为理所当然。
年少离家拜师学艺,后又外出历练,试问京中贵女,有谁家能如她祖母这般,不顾世俗成见尽心尽力成全一个女子的梦想?
她没有父母又怎样?
她依然是京中活的最自由自在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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