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六小姐一进厅堂,就愣住了。
寒烟跪在厅堂中央,见到严六小姐和茶末,像是松了口气。
侯夫人看着严六小姐,面上带笑,眼神冰冷,“严六小姐来了,正有事要请你。”
严六小姐就觉得大事不好,果然寒烟跪在地上磕头道:“一切请夫人做主,寒烟虽然贪财,却并不敢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寒烟敢对天发誓,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一字虚言,就让寒烟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侯夫人看了眼严六小姐,嘴角一抹冰凉的笑,“严六小姐请坐。落霞,上茶。”
严六小姐木然地按照侯夫人说的坐在左手第二张椅子上。
落霞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将茶奉上,但严六小姐却并没感到半点尊重,到好像自己是将要被行刑的犯人,就看侯夫人什么时候动手。
侯夫人没有说话,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起来。
严六小姐也不出声,跟着喝茶,在心里打着腹稿。
好不容易,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侯夫人总算开口说话了:“严六小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严六小姐清了清嗓子,“不是侯夫人请我来的吗?有何贵干,还请侯夫人示下。”
侯夫人轻蔑地笑笑,严六这样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还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不知道严六小姐今日来侯府所为何事?”
“来看三妹妹。”
“接着呢?”
“又去看了宋妹妹,以为宋妹妹的病好些了,没想到还是要静养,不能见人。”
侯夫人问:“既然如此,你拉着冰儿身边的丫鬟寒烟说了些什么?”
严六小姐飞快地看了一眼寒烟,又迅速地收回视线,看着侯夫人道:“就问了些宋妹妹的病情。”
“问什么病情,需要送荷包?”
侯夫人冷笑着道:“人证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严六小姐强作镇定,抵赖道:“上官夫人,我都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来侯府看望三妹妹,听三妹妹说,宋妹妹的病情有所好转,就去了梨园。”
“没想到梨园还封着,我就让婆子将寒烟叫了出来,询问宋妹妹的病情,赏了一个小荷包,让她好好用心照顾宋妹妹。”
“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寒烟厉声叫道:“撒谎,严六小姐在撒谎。她之前赏我荷包,问我表小姐的病情,我说我并不得表小姐的信任,贴身伺候的是白蕊。”
“后来我就瞧见黄莺拉着白蕊嘀嘀咕咕的说了许久,白蕊的手上就多了一副玉镯子。”
“再后来,太太回来了,三小姐来闹过一场,严六小姐又来寻我,问我表小姐的病情,后来又要挟我给表小姐下药,说可以让我再也不用伺候外姓主子。”
寒烟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茶末都捏了一把汗,严六小姐却冷哼一声道:“你又不得重用,我若是要找人给宋小姐下药,也要找白蕊啊,怎么找你?”
寒烟:“……”
侯夫人也是一愣。
严六小姐真是厉害啊,都这样了,还能反驳回去。
“你的身契都在侯府,又不在宋家手里,宋小姐不相信你也是理所应当,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出了个春杏,害得宋小姐病了,这次难道还不对你多有防备?”
侯夫人不悦地瞪了瞪杏眼。
严六小姐竟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而且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来,简直就是讽刺。
“我若是真有害人之心,何必要找你这样的,不中用不说,一个荷包就能出卖主子。”
严六小姐越说越得意。
寒烟没法辩驳,想了想道:“严六小姐你起初是想找白蕊做这事的,只是黄莺被放了奴籍,你只好亲自找人。你和白蕊不熟,之前又为了打探消息,给过我荷包,于是你就只能找我了。”
“笑话,”严六小姐更加得意了,仰头笑道:“侯夫人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丫鬟的污蔑吗?黄莺找了白蕊,难道就等于我找了白蕊不成?若是黄莺那么听我的话,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你呢?”
寒烟:“……”
侯夫人虚眯着眼睛看着严六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小贱人再踏入侯府半步,就凭这份胡搅蛮缠的心思,入了侯府,必然是个祸害。
侯夫人看着寒烟,轻轻地咳了一声。
寒烟道:“那就让人将黄莺和白蕊叫来,对一对,不就知道了?”
严六小姐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黄莺一家都是被严府放出去的家生子,如果指认原主,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白蕊也不会傻到要承认自己吃里扒外的地步。
显然侯夫人也想到了,并不抱任何希望地将黄莺和白蕊请来。
去请黄莺的小丫鬟回来回话:“黄莺说她不理外事,要为世子妃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日,现在不能被打扰。”
侯夫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毕竟黄莺应是自由身,并非自家的奴婢,也只能随她去了。
而且,她也不敢去招惹黄莺。
白蕊一会儿就到了,看着这个场面,面上有些惊疑,细声细气地问:“奴婢白蕊到了,不知道夫人有什么要问的。”
侯夫人上次被白蕊顶撞,心里还有气,厉声道:“听说你从黄莺那里得了一副镯子,是也不是?”
白蕊奇怪地道:“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问?奴婢和黄莺并没有什么来往,只是奴婢的确有副镯子,是奴婢的娘给的。”
寒烟厉声道:“你胡说,你和黄莺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手上就有了镯子,你还命院子里的婆子去给黄莺送果子,什么叫做没有来往?”
白蕊“哦”了一声,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黄莺问我小姐的病况,我说小姐头疼,黄莺就教了我按摩之术,小姐十分满意,当时太太没有回来,小姐又病着,我没有什么好答谢黄莺的,就让人送了果子去,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说来说去,对寒烟十分不利。
“再有,我告诉过你好几次,这是我娘送给我的镯子,担心我到了京城,被人瞧不起,就给了我这副镯子。”
白蕊举起自己的手臂,让大家看得清楚。
这幅手镯质地算不上多好,但是给一个丫鬟戴,却非常合适。
侯夫人轻蹙峨眉。
严六小姐得意地看着寒烟。
寒烟突然道:“夫人,寒烟并没有说谎,严六小姐身边的茶末给了奴婢这个小瓷瓶,说只要放到表小姐的药里就行。奴婢求夫人寻人来看,看看这瓷瓶里有什么,又是从那里得来的,不就清楚明白了。”
严六小姐的神情有些惊疑。
这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侯夫人道:“也罢,我再信你一次。”
就让落霞去拿寒烟手中的小瓷瓶,严六小姐出声道:“且慢。”
“怎么?”
侯夫人扬起眉毛,慢悠悠地问。
严六小姐心里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深究下去,若是深究,牵扯的人太多,就算最后自个能全身而退,但闹出的动静太大,一定瞒不住。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白蕊突然出声
“禀夫人,小姐还等着奴婢回去喂药,若是无事,奴婢先回去了。”
侯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点头应允。
白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
小姐曾经告诫她,若是严六抵死不认,一定会以世子妃的死相要挟。
这个时候一定要赶紧走,迟了就会要命。
白蕊谨记在心,见严六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竟然还能沉得住气和侯夫人说话,赶忙收了看热闹的心思。
保命要紧。
严六小姐道:“夫人为了这个丫鬟的一面之词,就不顾我们是姻亲,对我怀疑至此,真是让我心寒。要知道,我大姐的死,也曾有人说过些闲话,我家只当做耳边风,不予理睬。两相比较,夫人所作所为真是让人寒心。”
这就是拿世子妃的死来要挟侯夫人了。
严六小姐又道:“不管黄莺和夫人说了些什么,我大姐的死总是绕不过去的,就算夫人将黄家的人全都收入麾下,又能保证没有半点风声泄露出去?”
严六小姐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侯夫人的心中一震。
严氏活着的时候,小裴氏嫌弃她碍事,又嫉妒她能够光明正大的坐着世子妃的位置,能给世子生小世子。
现在严氏如愿死了,小裴氏又后悔莫及。
谁都能拿严氏的死来压着她。
小裴氏不敢保证严家究竟知不知道点什么。
但是,她和黄莺之间的交易,只怕有心人都能看出点什么。
若是别人倒还罢了,但是严家若是有点什么表现,被人看在眼里,只怕没有也会变成有的。
小裴氏不敢赌,但又必须赌。
若是这一遭服软了,日后严六岂不是处处可以拿捏她。
严六小姐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一说出来,就等于将嫁入侯府,和和气气和侯夫人做婆媳的机会断绝了。
但对方一定要将她逼到墙角,她总不能服软。
两人僵持着,而寒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论今天这场戏如何结尾,只怕她的小命都难保。
还是白蕊知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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