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自杀?我们为何要羞愧,又为何要自杀?”
羽生玄师双眼布满血丝,狰狞如鬼魅。
鬼头陀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话,只是看龙渊的眼神却能杀人。
“还记得你之前写给安息国国主的那封信吗?”
“信?”羽生玄师当然记得。
“我让你写信给安息国国主,让他拿钱来赎你们二人性命,你猜结果如何?”
不待羽生玄师回答,龙渊已经自顾继续道,
“他竟然对你二人性命置之不顾,他竟然舍不得拿黄金换你二人性命。人活至此,我要是你们,都不用自杀,肯定早羞愧死了。”
羽生玄师突然哑火了,刚才的戾气也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头陀杀人的眼神也迅速暗淡下去,顷刻变得垂头丧气。
他们当然知道龙渊说的都是真话。
龙渊根本没必要骗他们的。
谁的国主谁知道。
长谷樱川何许人也?
如果真看重他二人性命,哪怕赎金不够,他也得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乖乖凑齐送过来的。
其实自从那封信发出去的那一刻起,羽生玄师二人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们太了解长谷樱川了,简直比了解自己还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当眼睁睁看着猜想一步步变成现实,这种残忍的洗礼还是很让人疯狂和绝望的。
“今天你就单单只是来羞辱我们的吗?如果是,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得逞了。如果你想杀我们,那么也悉听尊便,现在就请吧。”
最终,羽生玄师表现出了最后的骨气与尊严。
“是啊,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鬼头陀要是哼一声,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鬼头陀也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对龙渊冷声喝道。
他们但凡有任何其他选择,也绝对不会委曲求取至此。
关键是他们毫无选择,只能一心求死。
“杀人?那不是我的专长。”
龙渊却是语出惊人,“而且你们不怕脏,我还怕脏呢。今日我就是来看一眼你们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就推出去埋了干净。若是还活着,那就暂且留着,或许以后还有大用。”
“我们还有用?”这倒让二人喜出望外。
“先这样吧,二位珍重。”龙渊说着已经转身而去,半点解释没有。
“他刚才竟然说我们还有用,国主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还能有何用?”羽生玄师顿时疑窦丛生。
“希望那不是一个坏消息。”鬼头陀却是暗自觉得龙渊没安什么好心。
正午阳光大好,已经有了那么点春暖花开的意思了。
屠潇潇是在一片花香及鸟语声中醒来的。
首先映入她眼眸的是依然还在熟睡中的落星罗兰及她身上盖着的一张淡绿色薄毯子。
早就是满院子的绿树红花及石头桌子和凳子。
伸着懒腰再往旁边看,就看见了坐在阳光下,正对自己和蔼笑着的玄雾小雅。
屠潇潇一惊,赶紧起身朝玄雾小雅行礼问候,“晚辈,晚辈拜见沐夫人,给沐夫人请安。”
慌忙起身间,自己身上的一床绿色薄毯子也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
“睡醒了?”玄雾小雅轻声问了句。
“晚,晚辈刚才唐突了,失礼了,实在不知道伯母在侧。”
屠潇潇赶紧弯腰去捡毯子,一边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晕乎乎的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略微恍神间就想起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了,随即脸便刷的一下红了开来。
这天旋地转的感觉肯定是宿醉造成的。
不过脸红,却是她想起昨夜自己那“奋不顾身”地投怀一抱了。
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动去抱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男子。
怎么到现在还有点欲犹未尽的感觉呢?
偷偷朝四周看去,却是没看到那个欢喜冤家的身影,于是突然间,屠潇潇又变得有些失落起来。
“不打紧,不知者无罪。是不是头还疼呢,赶快坐下来说话。你这小丫头,明明不能喝酒,偏偏还要逞能,也真是年轻气盛了。”
“那晚辈就得罪了。”屠潇潇本来就头晕,有些站立不住,索性就乖乖听话告了座。
不过在玄雾小雅和蔼的语气及不断的关切之下,倒是渐渐让屠潇潇没开始一刻那么紧张了。
坐下来之后,玄雾小雅看屠潇潇还在小心翼翼地朝四处张望,就知道她是在找什么了,于是从怀中掏出之前龙渊留给她的那纸信笺递过去说道,“你是在找太子殿下吧,他们赶时间,已经回南疆了。这是他托我交给你的信。还托我告诉你,只要你看了这信,一切就都明了了。”
接过信展开,屠潇潇只是一眼就看完了,上面只有一句话,八个字:错而能改,下不为例。
这自然是龙渊对昨夜那顿饭,以及对夜郎屠家的回应了。
看完信,屠潇潇就愣在了原地,眼神也顷刻变得恍惚起来。
玄雾小雅也不去看信上写的是什么,只是问屠潇潇,“现在你看过信了,明了了吗?”
屠潇潇晃了晃神,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明了了。”
玄雾小雅就笑了,说道,“那就好,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这时候屠潇潇突然站起身来,对玄雾小雅鞠了一躬之后说道,“晚辈多有叨扰,这就告辞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
“不了。”
“也行,那我就不送了。回去带我向你父亲问声好。”玄雾小雅坐在原地纹丝未动道。
“晚辈遵命。”
屠潇潇拿着那封书信心事重重走了。
刚走没大会儿落星罗兰也醒了。
又是匆忙的一番行礼和问候,之后落星罗兰也坐了下来,也拿目光偷偷四下寻找。
“不用找了,这里就剩下你和我二人了。”
“啊?”落星罗兰有些惊诧,“他们都哪儿去了?”
“太子殿下与我家两个不成器的闺女一起回南疆了,夜郎屠家的大小姐刚刚才离开。”
“是,是吗?”
落星罗兰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整个人也像是霜打了的秋叶,顷刻耷拉了下来。
“男人嘛,毕竟还是要以家国天下为重的。南疆目前局势吃紧,太子殿下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与你道别,我替他给你配个不是。”
落星罗兰顷刻站起身来摆着手道,“晚辈担待不起,伯母您言重了。”
玄雾小雅哈哈一笑道,“坐下,快坐下说话,看把你给紧张的。我其实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赶紧坐下吧。”
“伯母有话要与我说?”
落星罗兰有些错愕,刚才还想打道回府的念头瞬间被掐灭在萌芽状态,只能又重新坐了回去。
“也没什么要紧的话,我就是问问你父亲最近几天怎么样了?我听人说,他之前因为太子殿下的事儿,好像伤了只胳膊?”
玄雾小雅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她没有直接说星落海丢了只胳膊,却是说的因为太子殿下,他才丢了那只胳膊,这就有很大的不同了。
落星罗兰冰雪聪明,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不同来?
当即转忧为喜,却又悲喜参半道,“是啊,之前因为夜郎屠家……之前因为两位圣人出尔反尔,父亲被帝君龙正暗算,这才丢了只胳膊。不过父亲说一点关系没有,他反而因祸得福,比之前更加厉害了呢。”
“嗯,那是你父亲的大度及胸怀,这事儿着实办的敞亮!希望最终能应了你刚才的那句话吧。”
“嗯?刚才哪句话?”
“因祸得福。”玄雾小雅道。
落星罗兰尚来不及高兴,玄雾小雅又接着问她生于哪年哪时,今年几岁,平时可有什么爱好。
落星罗兰赶紧一一认真作答,心里却早已经乐开了花,心想这次自己还真来对了,没让龙渊看上,到让玄雾小雅注意到了。
这是南辕北辙吗?不不不,这叫歪打正着。
她绝对不会认为玄雾小雅对她有好感是要想着给她张罗亲事。
玄雾小雅与她说这么多,目的绝对只有一个,是在替她将来的女婿把关,提前甄选嫔妃呢。
历代帝王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啊。龙渊身边现在才几人?
况且历代帝王都极其注重生养及家族血脉旺盛。
玄雾小雅是如此识大体之人,她怎么可能让龙渊独守望仙门沐家这颗独苗呢?
但落星罗兰也知道,皇后之位自己肯定是不用想了,那一定非沐明雪莫属。
此时此刻,落星罗兰心潮澎湃,真是打内心里感谢自己的父亲,感谢他丢掉的那只手臂。
这还真是叫因祸得福了。
不过先自己一步离开的屠潇潇,也不知道得没得到玄雾小雅的首肯呢?
如若得到了,将来怕是就要低头不见抬头见了,那父亲的仇还怎么报呢?
都说家和万事兴,到时候都成为一家人了,总不至于还整天掐来掐去,而是要竭力替夫君营造一片宁静祥和的天地了吧?
各怀心思,之后一老一小又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聊了几句,眼看到了中午的饭点儿,玄雾小雅于是主动问落星罗兰肚子可否饿了?
落星罗兰不饿当然也得饿,她必须饿啊。
沐明雪沐婉清不在玄雾小雅身边,她怎么也不能让玄雾小雅一个人孤零零吃饭,味同嚼蜡吧。
虽然她极不适应,内心也非常忐忑,生怕自己待会儿失仪等等,但凡是总有第一次啊,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见彩虹了。
于是她豁出去了道,“晚辈还真饿了呢,伯母也饿了吧,伯母请稍等,晚辈这就想办法给您弄些吃食来。”
她当然得想办法,下厨她还真没那金刚钻,不过这时候街上要找到一顿丰盛的午餐却是轻而易举。
“快去快回吧,记得我不能吃辣,烧胃。”
落星罗兰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去了,身后玄雾小雅满眼欢喜地看着她消失在大门处的背影,喃喃自语了句,“小丫头还挺招人稀罕的,看在你们家忠心护主的份儿上,我也就多替你争取争取吧。至于成与不成,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屠隆书房。
屠潇潇将写着八个字的书信交于屠隆手中之后,自己就闷闷不乐趴在一边儿的桌子上不说话了。
看完之后,屠隆忍不住念叨了几遍,“错而能改,下不为例。这是帝君写给你的?”
“嗯。”屠潇潇闷声闷气道,兴致显然很低。
屠隆的眼睛立刻亮了,“这是好消息啊,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意思就是,帝君已经决定放屠家一马,给夜郎屠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啊。下不为例,这样的教训还需要下次吗?肯定一次都不会再有了啊。”
屠潇潇看也不看屠隆,只是再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闺女,我的好宝贝闺女啊,你这次真是替夜郎屠家办了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大事,爹爹我想不以你为荣都不行了。”
屠隆忍不住将那八个字看了又看,恨不得当即就让人装裱了挂在自己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一边走到屠潇潇身边,伸手使劲刮了刮屠潇潇的鼻子。
“嗯……”屠潇潇都快睡着了。
屠隆的注意力之前一直在信纸之上,这会儿才注意到屠潇潇情绪低落,脸色也略微有些苍白,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焦急问道,
“闺女,你这是怎么了?看着怎么脸色有些不太好呢?”
闭上眼睛,屠潇潇噘着嘴巴道,“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头晕,可能是昨晚喝酒喝的。”
“真没事儿吗?”屠潇潇的额头一点不烫,也没发烧。
“真没事儿。”
“昨晚你与帝君喝酒了?就你和帝君二人,还是也有其他人在场?”
看屠潇潇真没事儿,屠隆即刻对昨晚的酒席来了兴趣。
“就我和他两个人。”
“唉,今后可千万别再没上没下,一口一个他他他的了,要尊称帝君!”
“就是他,就是他!他欺负我!”说着说着,屠潇潇就要哭了。
“怎么,帝君欺负你了?真的假的?”
屠隆却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闺女?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了呢。你怎么看着还不高兴的样子呢?”
“他就是欺负我了,我请他喝酒,他却一口不喝,就让我一个人喝,喝完我醉的不省人事,他却又转身就走,一个字都不留给我,跑到他的南疆逍遥快活去了。他就是欺负我!”说到这儿,屠潇潇的眼睛里瞬间装满泪水,继而不争气地决堤而出。
晃着手中的书信,屠隆疑惑道,“这不是给你留了字吗?”
随即又瞬间明白过来,龙渊可不是一个字都没给屠潇潇留?
他只是给夜郎屠家留了字啊。
但屠潇潇最关心的,却是龙渊心里又没有她,对她关不关心。
结果很显然,龙渊对她不闻不问,她伤心欲绝。
“闺女啊……我的好闺女,真是委屈你了。”
看到屠潇潇泪眼婆娑,屠隆顿时也心疼起来,可是这事儿他也使不上劲儿啊,“可是爹爹但凡有任何办法,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不能让你伤心至此啊。”
“爹爹,女儿好命苦啊。”父女二人终于抱头痛哭,哭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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