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鹏举叹一声:“正是如此。若能剿灭杨么等,周围百姓,也可安居乐业。”
二人说话间,李巧娘已经端了饭菜上来,她摆好碗筷,侍立一边。花溶但见她小心翼翼地服侍,不经意说:“你也上桌一起吃吧。”
李巧娘急忙摇手:“奴家不敢。”
岳鹏举也觉每天见她伺候身边,很不习惯。他自来和其他部署都一起吃饭,见家里多一个人,很不自在,就说:“你也一起吃饭。”
李巧娘这才受宠若惊地坐下,这时,花溶已经给她盛了一碗饭,递过去,温声说:“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吃饭。”
“多谢夫人,多谢相公。”
从此,李巧娘就正式和夫妻二人一张桌子吃饭。
不久,军中的眷属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好奇地盯着李巧娘的肚子,但见她还是荆钗布裙,打扮十分素朴。只私下议论纷纷说,哪一天这个如夫人的肚子挺起来,好日子也就来了。
这些议论,花溶自然也略有耳闻,尤其是高四姐,她并不讲任何是非,但只殷切关心着花溶的身子,尤其令花溶难堪的是,她竟然不知从哪里找了许多民间的偏方,都是治疗不孕之症的。花溶拿到这些东西,真可谓酸甜苦辣,屈辱,迷茫,万般滋味上心头。可是,越是如此,心里就越是滋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每每接过这些偏方,感谢了,就随手扔到一边,从来不曾服用。
这一日,花溶回来后,见李巧娘正在卧室里铺床叠被。她站在一边看,不知从何时起,下定决心做一个“贤妻”,所以,对李巧娘的一切作为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亲眼见到她替自己夫妻铺床叠被,还是觉得尴尬,但见她手里拿了岳鹏举的内衣,毫不在意地叠好,心里一震,这才意识到,李巧娘是真正将自己当成了岳鹏举的侍妾了。
李巧娘回头,见她站在一边,立刻恭敬地站起来,说道:“夫人,您要歇息了么?”
花溶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坐下,温声说:“巧娘,你来这些日子,跟着我们粗茶淡饭,真是受苦了。”
李巧娘抬眼看着她,诚挚说:“奴家自来军营,目睹岳相公早出晚归,一心为国,奴家十分钦佩,别说粗茶淡饭,便是为奴为婢伺候,也是奴家的荣幸。奴家孤苦,为太后所救,早已从太后口里听得夫人和相公的为人……”
她提到太后,花溶有些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说:“既是如此,也该给你一个名分,如此名不正言不顺……”
李巧娘立刻跪下,眼里浸了泪水:“夫人这是折杀奴家。奴家不敢要什么名分。奴家此来,原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夫人和岳相公情深意重,奴家不敢奢望名分,只希望能替二位做一点什么……”她的声音低下去,花溶知道,她的“做一点什么”,事实上是听从赵德基和太后的吩咐,要替鹏举生孩子。
可是这“做一点什么”,可不是一般小事,难道能让一个女子替一个男人生了孩子,还让这个男人无动于衷?
李巧娘察言观色,声音更低了:“奴家但……但生下孩儿,就交给夫人抚养,绝不敢要求任何的名分……”
花溶只觉得气血上涌,仿佛自己是个什么卑鄙的怪物,站起身,缓缓说:“既是如此,你就好生服侍岳相公。”说完,转身就走。
自这日之后,李巧娘仿佛得了默许,便大胆了许多,侍奉岳鹏举更加精细。她很有些小玩意儿,一言一行,察言观色,极其懂得投其所好,岳鹏举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稍有不悦,她便立刻纠正回避。尤其,她善弹琵琶,岳鹏举闲暇之余,很喜欢听她的琵琶声。花溶这些日子,仿佛给二人制造机会似的,常常流连在外,每每岳鹏举问起,她只说是在欣赏洞庭风光。
如此,李巧娘就更多了机会。这一日中午,岳鹏举公安完毕,回家吃饭。花溶照例不在家,李巧娘特意稍作装扮,她虽然布衣布裙,但自有少女天然的清纯风韵,端了酒壶出来,替岳鹏举倒上一杯。岳鹏举连喝了三杯,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她缓缓上前,手按在他的额头上,软声说:“岳相公这是不舒服么?”
岳鹏举嗯一声,闭着眼睛。
她便着意替他按摩,手软软的十分舒适。
花溶站在门口,见到的正是这幅景象。她心里一抖,此时,李巧娘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她的身影,李巧娘却装作不见,按摩的手更是温柔,几乎从岳鹏举的太阳穴到了脸上,仿佛少女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情人,声音那么温柔:“相公,您这是受了风寒啊……”
岳鹏举的确是前些日子连续熬夜受了点风寒,花溶一怔,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竟然忘了鹏举的身子。但见李巧娘张罗着去熬姜汤,又那么温柔地替岳鹏举按摩,完全是一副妻子的模样,而鹏举,又不曾拒绝,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心里怅然,转身就出门,只想,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干涉他们?这难道不是自己希望达到的目的?
这一日,花溶很晚才回来。回来时,岳鹏举早已睡下,李巧娘正在一边替他敷冷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更换。见花溶进来,她才行一礼,温顺地退下。
花溶接过帕子,敷在丈夫头上,但见他烧已经退了,才低低问:“鹏举,你好些没有?”
岳鹏举睁开眼睛,有些不悦:“十七姐,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怎么我每天回来你都不见人影?”
花溶淡淡说:“出去逛逛。”心里一阵苦涩,其实,自己在不在家,又有什么相干呢。
岳鹏举但觉妻子的举止越来越奇怪,更是不悦:“我今日生病了,多亏李巧娘照料……”
“有她照顾就行了。”
他一怔,忽然坐起来:“十七姐,你这是怎么了?”
“哦?没啥。”花溶笑起来,扶他躺下,才说:“有李巧娘照料你,我偷懒一些日子,也是好的。以前天天照顾你,我也累了。”
她这话听在岳鹏举耳里,但觉有些刺耳。自己和她夫妻这几年,虽得她无微不至照顾,但她从无怨言,可是,如今言下之意,竟然视照顾自己为苦差了?
他闭上眼睛,哪里睡得着?睁开眼睛,方惊讶地发现妻子竟然穿着一件十分艳丽的鲜蓝色丝绸裙裳,价值不菲,显然是她自己去潭州城买的。由于东南形势,军费紧张,他虽为节度使,每年的俸禄有五千贯,足以让妻子荣华富贵,但这些年,除了维持家里的开支,其他十之**都充作了军费,并无余钱,花溶本人向来都是荆钗布裙。
花溶但见丈夫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神古怪,自言自语说:“军营苦寒无聊,我这些年跟着你在军营,吃尽苦辛,便用私房钱买了一些好衣裳。人生在世,得快活且快活……唉……好累……”边说,便径直上床睡觉。
岳鹏举但觉妻子的言行越来越陌生,在黑暗中,大睁了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听着她微微的呼吸之声,只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情不自禁拉住她的手,才发现妻子往日的柔荑,如今已经微微有了粗糙的痕迹。他低声说:“十七姐,你这些年跟着我,从未过过什么好日子。待战事一了,我亲去给你买许多新衣服……唉,十七姐,原是我不好……”
花溶微微侧身,仍旧装做睡着了,眼里却悄然掉下泪来。
秦大王一路返回,在约定地点见到了耶律大用。
耶律大用仿佛算准了他会回来一般,如一只老蝙蝠,静静地坐在黑色的椅子上,整个人和椅子浑然一体。
秦大王在他对面坐下,大声说:“老子也不跟你转弯抹角,这次没杀得了金兀术,但老子答应你,一定寻机杀了他。”
“你怎么杀他?”
“如今金国形势混乱,金兀术如缩头乌龟一般躲着不出门。但老子相信,以他的性子,决计不会长期躲着,他一定按捺不住。他出来后,老子自有办法杀他。”
耶律大用点点头,才说:“秦大王,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秦大王也不客气:“你给我一个秘方。让女人生育的秘方。”
“哦?还是你上次要救命的那个女人?”
“是谁人,你管不着,只要给秘方就行了。”
耶律大用的笑声也很像蝙蝠:“她怎会没生育?”
“因为老子打得她内伤?”
耶律大用心里寻思,哪有内伤打得不孕的?而且,既然那个女子活过来,所有内伤也该痊愈了。他虽然不知道情况,而且,他从事巫蛊研究,一直研究的是如何让人死,让人痴,从未研究过如何让人“生”,根本束手无策。但听得秦大王求自己,感觉到机会来了,就说:“你要秘方也可以,但必须替我再做一件事。”
“只要她好起来,别说一件,几件事老子也替你做。不过,一定得让老子看到她先好起来。”
“好。”
耶律大用起身去了里面的密室,好一会儿才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小瓶药水。药水是淡绿色的,在绿松石的瓶子里,浑然一体,散发出一种幽幽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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