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沈沣半笑不笑的,“我以为你都带人回去见过阿姨了,结果人还没带回来结婚。”
纪一笹很淡的扫了一眼沈沣:“起码我还带人回去见过了。你女人大着肚子,还在江城,你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刻薄人,纪一笹最拿手,又岂能让沈沣得意。
沈沣:“……”
还真是想弄死纪一笹。
倒是叶佳禾听的瞠目结舌,这一面的纪一笹,她还真的是从来没见过。
沈沣干脆看着叶佳禾:“叶小姐,你不考虑下?这男人心里阴暗,不太正常,你确定嫁给这样的人会有幸福吗?”
叶佳禾没想到话题忽然转到自己的身上了,她尴尬了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沈沣。
纪一笹低头:“不要理他。”这人的声音很淡,“先去叶胤那边等一会,工作人员把材料拿进来填好就行了。”
“好。”叶佳禾巴不得。
在纪一笹的话音落下,叶佳禾立刻朝着叶胤的方向走去。
而纪一笹则是警告的看了一眼沈沣,沈沣一摊手,很是无辜。
他可不就是实话实说么!
这年头,连纪一笹这样的万年老顽固都取到老婆了,他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竟然还在江城死犟着。
真是——
想想都抑郁。
倒是叶胤看着叶佳禾走过来,叫着:“佳禾。”
“哥。”叶佳禾说不出是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低着头,安静的坐在叶胤的边上。
叶胤就这么看着叶佳禾,而后说着:“昨天纪总来找我,说了要和你结婚的事情,让我来当见证人。”
叶佳禾一怔。
其实,纪一笹和自己结婚,并不需要任何见证人,只要这样结婚就可以了,她真的想反抗,也拿纪一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纪一笹最终还是顾及到自己的情绪。
让叶胤来了。
起码,叶胤也算是叶佳禾目前在北浔唯一的亲人了。
“我问纪总,是不是认真的。他告诉我,他结婚从来都不是玩笑。所以我来了。”叶胤把事情简单的说了。
在纪一笹和叶胤说这些话的时候,叶胤很清楚的知道,纪一笹的眼神里不带任何玩笑的成分。
但是,纪一笹眸底深处的复杂和城府,叶胤也知道。
他担心叶佳禾在纪一笹的边上,并不是表面这么顺遂,毕竟纪一笹这个男人,真的不是叶佳禾可以控制的了的。
婚姻里,失去了主动权,就是一辈子的被动。
就好比李慧珍,在婚姻里失去了主动权,最终剩下的就是歇斯底里。
但叶胤却无可奈何。
别说叶佳禾,就算是赔上自己和整个叶家,都不可能是纪一笹的对手。
“我和爷爷说了。”叶胤忽然看着叶佳禾,“但是我没说这么多,我只告诉爷爷,佳禾要结婚了,爷爷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听见你的名字还是很高兴的。”
叶佳禾一怔,安静了下来。
她是真的很久没见到叶建德了。
其实叶佳禾和叶建德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只不过回到叶家,还不曾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两个月。
但是叶建德却是真的把叶佳禾当成孙女在疼。
叶佳禾很多时候想,如果叶建德在,或许她当时的处境就不会这么困难。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凑巧,叶建德却在叶佳禾回来不到两个月,摔了一跤,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半瘫痪的植物人,就直接被送到国外疗养院治疗,一直没再回来过。
叶佳禾自然再也不可能看见叶建德了。
忽然听见叶胤说叶建德的事情,叶佳禾还是高兴的。
“佳禾。”叶胤看着叶佳禾,继续说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是我妹妹,这些,你要拿着。”
叶佳禾一怔。
那是一本房产证,全新的,位置或许不是那么中心的,但是价格也不便宜了,还有一组金饰,一看就知道,也刚刚买的。
这些,价值不菲。
“哥——我不能要。”在这也的情况下,叶佳禾怎么都不可能问叶胤拿任何东西。
“这是娘家准备的。”叶胤笑,“再困难,妹妹要出嫁,也不能让人觉得寒碜了,虽然纪总什么都不缺,但我也想你有个能傍身的东西,这样你总有后路可以退,不要把自己逼死了。”
叶佳禾的眼眶红红的,没说话。
就这么看着叶胤。
叶胤笑了笑:“好了,收好了,纪总在等你了。”
叶佳禾很久才说着:“谢谢,哥。”
“傻瓜。”叶胤揉了揉叶佳禾的发丝。
……
而纪一笹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原地,并没催促叶佳禾和叶胤,沈沣有些百无聊赖的在位置上坐着。
一直到叶佳禾转身,那眼眶里氤氲的雾气仍然还没散去,清晰可见。
纪一笹看着叶佳禾手里的东西,倒是笑了笑:“叶胤对你还真的是很好。”
“嗯。”叶佳禾应声。
“不过呢,你老公我,再怎么的,也不会老婆受苦,该给的,我都不会吝啬。”纪一笹说的直接。
叶佳禾没应声。
叶胤能给的,和纪一笹能给的自然比不上。
但是叶佳禾却清楚,这是叶胤的心意。
在叶家这样的情况下,叶胤能为自己做到这么多,叶佳禾真的已经感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感觉,让叶佳禾的鼻头泛酸。
纪一笹很安静的牵着叶佳禾的手:“佳禾,对你的好的,我也会对他很好,叶胤的事,我都会放在心上,不要胡思乱想的。”
“好。”叶佳禾应声。
而后,纪一笹低低的问着:“准备好了吗?”
叶佳禾嗯了声。
纪一笹牵着叶佳禾的手朝着工作人员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笑脸盈盈的看着纪一笹和叶佳禾,把两份要填写的表格放在两人的面前。
纪一笹低头,很专注的填着表格。
叶佳禾也在写着,写了几个字,叶佳禾眼角的余光就忍不住看着纪一笹的方向。
这人低头专注的模样,侧脸完全无死角,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怦然心动。
叶佳禾深呼吸,才能抑制的住自己心跳不已的感觉。
而后,叶佳禾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表格上,一笔一划再认真不过的写着。
她很清楚,这张表格填完,签完字,一切就不一样了。
一直到所有的内容写完,叶佳禾低头看着表格上的字眼,再三确认无误的时候,她的笔落在了签名处。
微微闭眼,叶佳禾余光看向了纪一笹。
纪一笹也已经落笔在签名处了。
这样的感觉,让叶佳禾觉得脸颊有些烫。
叶佳禾很清楚,是因为和纪一笹即将要转变的关系,仿佛从最初毫不相干的人,渐渐变成了现在亲密无间的家人。
是,家人。
叶佳禾不再犹豫,快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叶佳禾写完自己名字的瞬间,她听见了纪一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叶佳禾紧张了一下,心跳忽然快了,那种一种没由来不安的预感,怎么压都压不下爱去。
甚至,叶佳禾还没来及开口,就已经看见纪一笹的手很自然的拿起了手机,脸色虽然未曾发生任何变化。
但是叶佳禾距离纪一笹很近,两人的手腕都碰再一起。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纪一笹情绪的紧绷,是在瞬间,这人的情绪就已经绷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纪一笹的声音冷冽了起来,“好,我马上过去。”
话音落下,纪一笹已经猛然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房间外跑了去。
是用跑的,甚至带着急切,那样的急切,是叶佳禾从来没见到的。
叶佳禾记忆里的纪一笹,总是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任何事情仿佛都永远在他的掌控中一样。
而这样的急切和慌张,更让叶佳禾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起来。
在纪一笹离开的瞬间,沈沣也跟着站了起来,眉头立刻皱了,他的表情我微微发生了变化。
能让纪一笹这么瞬间变脸的人,沈沣的记忆里,就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可如今——
沈沣沉了沉,没说什么。
倒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和叶胤都错愕了,这手续办到一半,人不见了,这还怎么继续下去?如果纪一笹已经签了名,他们还可以若无其事的继续把手续结束。
可是,纪一笹的签名一拦里面,完全是空白的。
那么他们就不可以肆无忌惮的这么做,毕竟,牵扯上纪家的事情,人人都要掂量着。
自然没人敢这样随便做决定。
“这——”工作人员为难的开口。
倒是叶佳禾反应的很快:“不用了,就先这样吧。”
而后,她很淡定的拿起自己的表格,就这么撕了表格,再看着纪一笹的表格,叶佳禾没说话,她一样接了过来,撕后就直接放进了垃圾桶里。
在场的人静悄悄的,没说话。
见过无数的结婚场面,是真的没见到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新郎跑了,留着新娘一个人在这里,甚至那字还没签完的。
这真的是尴尬的不能再尴尬了。
叶胤有些担心叶佳禾:“佳禾,你——”
“我挺好的。”叶佳禾笑,“这不是挺正常的,没关系的。”
哪里正常了——
但是叶胤没敢再多什么,任谁都可以看的出叶佳禾此刻的压抑。
叶佳禾低头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很久不曾想起的话,忽然一瞬间就回到了叶佳禾的脑海里,苏绵欢之前说的纪一笹为了一个女人和纪昌明大吵的事情,至今叶佳禾都记得。
只是,这段时间太过于甜蜜的过往,让叶佳禾不怎么想起。
不想起,不代表忘记。
莫名的,叶佳禾想到了这个人,但叶佳禾却藏的很好,没让人看出自己的任何情绪。
一直到沈沣开口:“叶小姐,我想阿笹应该是临时有事,不然在这里等一下?”
“谢谢,沈总。”叶佳禾摇头,“让您浪费了时间。不着急的,反正就是领个证,下次找个时间再来就好。我看二叔一时去了,大概不会马上回来,也总不能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等着。”
叶佳禾很识大体。
沈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叶佳禾笑:“我下午公司还有事要加班的,所以我先回去了?”
就在叶佳禾话音落下的时候,房间的门被再一次的推开,叶佳禾的心跳加速了一下,屋内的人也不自觉的看着门口。
总觉得,是不是纪一笹回来了。
就连沈沣的表情都难得变了变。
结果,推门而入的不是纪一笹,而是纪一笙。
仍然是笔挺的军衬,领口挺括,抿着的薄唇,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姿态。
纪一笙进来的时候,也安静了下:“我这是来晚了?”
大家没说话。
纪一笙直接看着叶佳禾:“佳禾,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阿笹和我说,今天要来领证,让我有时间的话就过来,现在这是?”
“大伯。”叶佳禾的声音倒是淡淡的,“二叔有事先走了。下次再领也可以。”
纪一笙:“……”
领证还有下一次再领也可以的?
他摸不清纪一笹要做什么,但是眼前的情况,纪一笙却很聪明的什么也没说。
而后,纪一笙看着叶佳禾:“那你——”
“我会公司加班。”叶佳禾说的直接。
“我送你。”纪一笙也很干脆。
叶佳禾没拒绝。
沈沣沉了沉,也没说什么,纪一笙看了一眼沈沣,沈沣微不可见的摇头,显然沈沣也不知道纪一笹发生了什么,会这么忽然离开。
纪一笙的眉头一皱,再看着叶胤的时候,有些抱歉:“阿笹不是不负责的人。”
“不会不会。”叶胤哪里敢说什么。
原本热闹的办公室瞬间就变得安静。
里面的人鱼贯而出,而后,纪一笙才绅士的让叶佳禾先走,自己则跟在叶佳禾的身后。
一直到叶佳禾上了车,纪一笙发动引擎,朝着纪氏金控的方向开去。
但那骨节分明的手,却始终敲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叶佳禾倒是看了一眼纪一笙:“大伯,您有事的话,地铁口放我下来就可以了,我自己过去很方便。”
“我没事。”纪一笙一板一眼的说的直接,“佳禾,你会怪阿笹吗?”
“啊?”叶佳禾一怔,然后很自嘲的笑了,“不会,没什么好怪的。”
“阿笹想和你结婚,就代表真的想好好走下去,既然是这样的话,不管今天出于什么原因,他离开了,他回来的时候,也一定会和你解释清楚。”
纪一笙替纪一笹说话:“阿笹是一个很负责的人。就是表面清冷了一点。何况,纪家的事很多,阿笹一个人,很辛苦。”
“我知道。”叶佳禾应声。
纪一笙顿了顿,薄唇抿了起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那话却被纪一笹吞没在喉咙口。
而后,他安静的开车,把叶佳禾送回了纪氏金控。
叶佳禾拿起自己的东西,还有装着他们证件的资料袋,和纪一笙道谢后,就下了车,朝着纪氏金控内走去。
但是,压在心口的巨石,却越来越重。
纪一笹忽然离开,在叶佳禾的心口狠狠的砸了一个口子。
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叶佳禾第一次见。
叶佳禾深呼吸,把文件袋抓的很紧,文件袋的表面都已经被抓出了褶皱的痕迹。
很久,叶佳禾深呼吸后,给苏绵欢打了电话。
苏绵欢很快接了起来:“佳禾?你想起我啦?要抛弃二叔和我约会啦?”
还是很欢快的声音,就好似苏绵欢这个人一样。
叶佳禾轻轻的笑了笑:“嗯,和你约会呢,下午去不去?”
“你不上班?”苏绵欢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叶佳禾绝对称的上是最佳好员工,刮风下雨,都不会迟到早退,更不用说请假了,就算生病,吃药都要扛着。
结果现在竟然在怂恿自己翘班?
“请假了。”叶佳禾没多说。
苏绵欢安静了片刻:“行,老地方见吧。刷二叔的卡,花二叔的钱,请我吃大餐。”
叶佳禾哭笑不得。
而苏绵欢已经挂了电话。
叶佳禾摇摇头,把这些证件放到包里,重新从纪氏金控折返,朝着地铁站走去,去了平日和苏绵欢经常约会的地方。
……
等叶佳禾到的时候,苏绵欢已经在那了。
苏绵欢是点了一桌子的菜,涮的不亦乐乎的。
叶佳禾咋舌:“你这是喂猪?”
“得了,说说你和二叔又怎么了?”苏绵欢涮了一口毛肚,含糊不清的说着,“二叔这人脾气古怪的人,难伺候也是真的。不过嘛,难伺候就不要理,凉凉就好了。毕竟你是小乙的妈,二叔不可能真的吃了你的。”
“不是。”叶佳禾摇头。
苏绵欢瞪眼:“你和二叔没事,你干嘛一副沮丧的模样?”
“我——”叶佳禾安静了下,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这下,苏绵欢的筷子也放了下来,惊愕的看着叶佳禾:“佳禾,你说二叔和你去登记结婚了!哇,这下纪家真的是要地动山摇了!”
纪一笹只要登记成功,可想而知,纪昌明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苏绵欢都忍不住拍着小手,兴奋的不能再兴奋了。
但是再听着叶佳禾说话,苏绵欢的表情又变了:“你说,二叔登记一半走了?”
“嗯。”叶佳禾很小口的喝了口水。
苏绵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反而叶佳禾很平静,就好似自己根本不是这件事里的女主角,她安静的看着苏绵欢,把水杯放了下来。
苏绵欢很了解叶佳禾:“你想说什么?”
“二叔以前为了一个女的和纪总吵架,你知道那个女的事情吗?”叶佳禾倒是不遮掩,问的直接。
苏绵欢安静了下:“我知道的不多,就知道那个女的是二叔的同学,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二叔很爱她。”
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说辞不太对:“就像你和季行,学生时代的爱情,肯定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都是浪漫虚幻,要不然,二叔那么执意,最后怎么就散了呢,对不对。”
叶佳禾没说话,仍然在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佳禾啊——”苏绵欢是真的有些怕,“你可别胡思乱想的,二叔不是这么乱来的人,这么走了,肯定是临时有很重要的事。”
苏绵欢在解释:“你可能不知道,二叔最近和他父亲的关系很僵硬,指不定,这里面就发生了什么幺蛾子,谁都不让谁,所以有事,二叔必须要走的。”
这倒不是在为纪一笹开脱,而是在安抚叶佳禾的情绪,不想让叶佳禾胡思乱想。
而后,苏绵欢安静了下,才说着:“何况,那个女的都已经死了啦。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佳禾震惊的看着苏绵欢:“你说……”
“我听说的。”苏绵欢说的很快,“二叔和他爸吵架没多久后,那个女的就已经死了,死因不明,所以这么多年,二叔不动声色,我想,也是为了想找出真相。”
“……”
“二叔怀疑是他爸杀了那女的。”苏绵欢的声音压得很低,“当然,都是猜测。但是北洵城谁还可以像纪家这样只手遮天的让一个人消失不见呢?”
这也是实话。
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巧合又离奇,让人不得不怀疑。
但是却又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这也确确实实是纪一笹和纪昌明这么多年来,关系越来越僵硬的原因。
叶佳禾震惊的看着苏绵欢,苏绵欢一摊手:“所以,你如果担心二叔是回去找她了,那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就算想找,也找不了的。”
“绵欢……”
“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安心吃饭了?然后回家好好等着二叔回来和你解释。二叔想和你结婚,就代表二叔是认真的,不管是因为你是不是生下小乙,二叔是不是需要一个结婚对象。”
这点上,苏绵欢还是帮着纪一笹说话的。
在苏绵欢的话里,叶佳禾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
但莫名的,那压在心头的恐慌,始终不能散去,最终,叶佳禾微不可见的叹息,而后才低头,悄然无声的涮着菜。
但是全程,叶佳禾都显得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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