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一笹的手心微微的攥成了拳头,最终低头,不再多言。
解释清楚了又如何?
他现在这样的情况,都知道能继续坚持多久。
韩启尧给的药物已经开始渐渐的产生耐药性了,他的用量也越来越多,药瓶里,剩下的药,按照现在的吃法,也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用量了。
再接下来会怎么样?
纪一笹真的完全不知道。
或许纪一笹觉得自己的解释也是多余的。
很久,纪一笹接起了不断震动的手机,杜薇琳的声音很冷淡的传了过来:“纪一笹,我想你忘记我们的协议了,我要求的是随传随到,而不是等你的到来,抱歉,我不喜欢等人。”
纪一笹没动怒,很淡的说了声:“堵车。”
杜薇琳也没说话。
“薇琳。”很久,纪一笹叫着杜薇琳的名字,“这样有意思吗?”
“怎么了,叶佳禾和你吵架了吗?”杜薇琳倒是了然,“有意思没意思,是我说了算。和我认识这么多年,我的性格你又岂会不了解,我眦睚必报的人。我可以撤诉,叶佳禾不也要适当的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安然无恙的坐享其成的。”
杜薇琳说的直接,毫不隐瞒:“何况,这样的代价也只不过是让你暂时离开她的身边,你们还是夫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在,难道这样的情况,她都受不了了吗?”
杜薇琳的口气嘲讽的不能再嘲讽了。
她是女人,很清楚女人的想法。
自己的丈夫不能陪伴在身边,而是随时随地要去别的女人那,这样的感受,任何的女人都无法接受,只要时间长了,爆发是必然的。
杜薇琳也明白自己和纪一笹这辈子不可能了。
不可能那又如何?
她也不会让叶佳禾得逞。
纪一笹安静的听着杜薇琳的话,没再开口:“到了给你电话。”
说完,纪一笹就直接挂了电话,再看着关闭的医生办公室的门,纪一笹最终没再开口,转身快速的朝着医院外走去。
这一次,纪一笹一直到入夜才回来。
甚至叶佳禾是独自离开医院的。
……
——
纪一笹回来的时候,叶佳禾已经在床上了,此刻的时间是凌晨2点。
叶佳禾很安静的躺着,闭着眼睛,看起来很安静。
纪一笹看着叶佳禾,眼中带着愧疚,他朝着叶佳禾的方向走去,一直站到床边,纪一笹的手心攥成了拳头。
很久,纪一笹低头,想在叶佳禾的唇上亲吻,结果叶佳禾却一个转身,再一次的让纪一笹扑空了。
纪一笹知道,叶佳禾并没睡着。
但是起码,现在叶佳禾还在。
最终,纪一笹没再说什么,快速的朝着更衣间的方向走去,在纪一笹离开的时候,叶佳禾睁眼了。
她没说话,但是眼眶却很红。
压抑了很久的眼泪有些忍不住的掉了下来,一点点的浸透了周围的枕巾。
一直到淋浴房穿来流水的声音。
而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主卧室,却让叶佳禾怎么都呆不下去了,想若无其事,她也无法做到。
起码,她对感情有洁癖,做不到一个男人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她还能视而不见。
最终,叶佳禾坐起身,快速的朝着房间外跑去,去了相邻的客房,把客房的门反锁了起来,而后才重重的把自己摔在大床上。
其实,叶佳禾一直都是一个认床的人。
猛然的换了地方,能让叶佳禾很久的睡不着。
就好比现在,撑着眼皮等到纪一笹回来的困倦,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的意识从来没比现在更清醒过。
叶佳禾低头,一言不发的坐着。
最终,她就这么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安抚着因为自己起来,而显得躁动不已的小宝贝。
那眼神几乎是空洞的看着大宅外的景致。
景致未变。
在客房的落地窗看去的位置,都是纪衍恒为了小乙专门打造的游乐场,只是,现在游乐场的小主人不在了,就连纪衍恒,叶佳禾都无法触及的到。
新闻也彻底屏蔽了和纪衍恒有关系的任何消息。
纪昌明从事发后,就没回来过大宅。
这样的事,都让叶佳禾很清楚的知道,纪衍恒的情况并不好。
她想见纪衍恒,却无能为力,想见小乙,也无能为力。
她好想他们。
而不是现在这样,就好似被人丢弃了,一个人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空荡荡的活着。
生不如死。
……
客房外传来动静的时候,叶佳禾听见了,她知道,那是纪一笹,但是叶佳禾却没开口,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安静的在原位坐着,一动不动的。
纪一笹拿钥匙开不起客房的人,很清楚,客房是被叶佳禾从里面锁上了。
最终,纪一笹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这才转身回了主卧室。
周围的一切,终于变得静悄悄下来。
……
从从这一天开始,叶佳禾不再回到主卧室,而是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客房里,就好似刻意的避开了纪一笹。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现在连碰面的时间都少之又少了。
最初的时候,叶佳禾觉得纪一笹还会主动叫自己来吃饭,后来,叶佳禾渐渐的发现,叫自己来吃饭的人变成了佣人。
就连饭菜都恢复了以前专门的孕妇的营养餐。
而纪一笹的身影似乎就从大宅里消失了。
但偶尔的,叶佳禾却又能看见这人在客厅坐着,开着笔记本电脑,两人眸光相对的时候,也只是一瞬间。
叶佳禾就转开了脸。
纪一笹想靠近叶佳禾,却被叶佳禾无声的拒绝了。
最终,纪一笹也没再勉强叶佳禾。
但是,纪一笹的手机却越来越频繁不断的响起,不分时间和场合,最初的时候,纪一笹还会和叶佳禾解释,叶佳禾选择了沉默。
而后纪一笹才会离开。
但现在似乎这样的解释也少了,只要在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纪一笹就会很自然的离开。
那是杜薇琳的电话。
叶佳禾很清楚。
甚至到了后来,纪一笹都不再避讳叶佳禾了,所有的事情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有时候在大宅里,纪一笹和叶佳禾面对面的走来,叶佳禾看见纪一笹接电话,纪一笹也只是很淡的看了一眼叶佳禾,说话都显得从容不迫的。
叶佳禾会选择性的离开。
而后,再离开的人就是纪一笹。
周而复始。
这样循环的生活,叶佳禾已经过了十天。
从最初的心脏骤然收紧,到现在的平静,叶佳禾发现自己真的是麻木的不能再麻木了,这样下去,叶佳禾知道,早晚要疯的人会是自己。
这样的麻木,不过就是自我的保护色而已。
好累好累。
……
一日——
叶佳禾在偏厅呆了很久,站起身的时候,小腿那抽筋的感觉忽然而来,疼的叶佳禾差点脚尖出声,她的手就这么紧紧的扶着沙发的扶手避免自己跌落在地上。
叶佳禾在等着这样的疼痛缓和过去。
甚至,因为疼痛,叶佳禾的眼睛都闭了起来。
一直到一股轻重适宜的力道传来,叶佳禾才跟着缓和了过来,她没说话,因为她很清楚,眼前的人是纪一笹。
“还疼吗?”纪一笹问。
叶佳禾没说话,已经把纪一笹的手掰开了。
纪一笹看着落空的掌心,才想跟上去,却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们都很清楚,那是杜薇琳的电话。
而叶佳禾在听见手机铃声震动的时候,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纤细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楼梯间,完全不给纪一笹任何反应的机会。
纪一笹的眼神微闭。
那手心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而后,纪一笹才接起电话,果不其然,那是杜薇琳。
杜薇琳找纪一笹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一天之内可能出现无数次,这样的情况,已经让纪一笹觉得生厌,那眉眼里聚集的不耐烦也跟着渐渐的明显了起来。
很快,纪一笹接起了电话。
杜薇琳似乎就能感受的出来纪一笹的不耐烦,那口气倒是带了几分的轻笑:“怎么,找你频繁了,你就觉得不耐烦了。可是,我哪一次是无缘无故的找你呢?”
杜薇琳问的直接了当。
“我们需要谈一谈。”纪一笹说的直接。
杜薇琳也拒绝的很直接:“很抱歉,这一点上我们没任何谈判的必要,这是你答应我的,你若反悔了,我也不介意,只是我会做我要做的事情而已。”
她的话直截了当,把纪一笹最后的后路都断的彻底。
“你——”纪一笹的口气更加阴沉。
杜薇琳却也始终不让步:“纪一笹,这已经是我唯一能让步的地步了。你来与不来,选择权在你,而非在我。”
说着,杜薇琳安静了片刻:“我还在医院。这期间,不是我一直给你电话,而是你选择了让我这样做。我让你送我到医院,你最起码有始有终,不是中途离开,那么,现在我要回家,难道你准备让我在这里一个人回去吗?”
这些话言之凿凿。
纪一笹的手心抓着手机紧了又紧。
眉眼里的阴鸷越发的明显。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跟着阴沉了下来,甚至空气中都带了丝丝狠戾的味道。
杜薇琳感觉的出来,她的口气忽然放软:“阿笹,我们真的要这样争锋相对吗?我要的不多,我只要当年加害我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难道我不委屈,不无辜吗?难道我失去的不多吗?”
杜薇琳变得有些哽咽。
这段时间和纪一笹的纠缠,血淋淋的人又何止是叶佳禾。
她杜薇琳也是如此。
一段段的往事被翻了出来,面对纪一笹的时候,那种隐忍却又即将要爆发的情绪不断的吞噬了杜薇琳所有的神经。
她想纪一笹。
但是他们的中间也横着一个叶佳禾。
不甘心和恨意在翻腾。
确确实实,一段感情,三个人都不好过,但是却又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他们维持着诡异的平衡,谁都没松手。
惨不忍睹——
纪一笹没说话,不是不理会,也不是不辩驳,而是那样头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起来了。
他几乎已经接近四五个小时就要服用一次药物了。
这样的结果面临的是什么,纪一笹再清楚不过。
“我马上过来。”纪一笹说的直接,“我们需要谈一谈。”
说完,这一次主动挂电话的人是纪一笹。
而后,纪一笹匆匆从大宅离开。
叶佳禾一样看见了,仍然还是没说话。
苏绵欢在微信里和叶佳禾聊着天,有一句没一句的。
佳禾:【绵欢,是不是死了,就能解脱了?】
绵欢:【你在哪里,你冷静点,我马上去找你。】
佳禾:【我就在大宅,放心吧,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真的要做,我也会顾忌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绵欢:【佳禾——】
而叶佳禾没再回话。
……
彼时——
军区总院。
等纪一笹感到的时候,杜薇琳早就已经检查完了,在病房等着纪一笹,她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甚至在纪一笹进门的时候,杜薇琳都没任何的反应。
病房内的气氛,微微有些沉。
纪一笹就这么站着,而后一言不发的朝着杜薇琳走去,推着杜薇琳的轮椅走了出去。
很久,纪一笹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
“我心情好的那一天吧。”杜薇琳淡淡的说着。
“有意思吗?”纪一笹问。
杜薇琳没看纪一笹,低着头:“没意思呢,但是这样却是唯一可以让我觉得心平气和的时候。”
太坦白了,坦荡的让人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纪一笹的眸光一沉,推着推车的手不免紧了紧:“什么时候撤诉。”
“呵呵——”杜薇琳笑,“你很着急,可是我并不着急呢。我要是撤诉了,你就不理我了,我怎么办呢?”
“你……”
“行了。”杜薇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嘲讽,“我知道你言出必行,也就是这几天吧,等了这么久,还在乎这几天吗?”
这一次,纪一笹没说话。
杜薇琳也不说话。
但是低敛下的眉眼却藏起了深意,复杂而阴沉。
杜薇琳对纪一笹是了解的,纪一笹能这么问自己,就势必已经和叶佳禾撑不下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的来。
她不能让纪一笹主动退出,但是却可以让叶佳禾在他们的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叶佳禾差的也不过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阿笹——”忽然,杜薇琳抬头,看着纪一笹。
但是纪一笹的眼神却已经变得猩红,那样的阴鸷让人觉得可怖了起来,杜薇琳的神色微变,似乎这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见到纪一笹这样的眼神。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杜薇琳的表面却始终很平静。
她很淡定的问着:“你说,我们三个人僵持到最后,是叶佳禾先放弃了呢?”
叶佳禾三个字就如同魔咒一样,刺激着纪一笹的大脑神经。
纪一笹的头疼越来越剧烈起来,那药效的时间和之前比起来已经再一次的缩短了,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推车的扶手,忽然,就这么松开。
杜薇琳错愕了一下,推车朝前滑动了几步。
她就这样看着纪一笹在自己的面前瘫软了下来,而后无声无息的。
杜薇琳吓坏了。
甚至杜薇琳不顾自己的情况,第一时间扑了上去,纪一笹倒下来的时候压在了杜薇琳的身上,杜薇琳抓着纪一笹,没顾及自己的情况:“阿笹——阿笹——”
那是一种紧张,也是一种惊慌失措:“来人啊……救命啊。”
护士听见声音,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而后,杜薇琳被人扶了起来,纪一笹被送入了检查室。
看着那扇关闭的检查室的大门,杜薇琳的手心冷汗涔涔的。
她就这么坐在轮椅上,哪里都没去,在检查室外等着纪一笹出来,医生进进出出,但是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凝重的多。
似乎有些一筹莫展。
一直到纪一笹出来,他仍然是昏迷的,显然是已经注射了镇定。
“什么情况。”杜薇琳推着轮椅朝着医生的方向走去。
医生摇头:“检查不出来,所有的情况都是正常的,估计就是太疲惫了,一会应该会醒来了。”
医生的话,杜薇琳根本不信。
但是杜薇琳并没多问什么,谢过医生后,就这么在病房内陪着纪一笹。
她安静的看着纪一笹,似乎也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杜薇琳和纪一笹这么平心静气的在一起。
纪一笹就算是在沉睡中,那眉头都是紧锁的。
杜薇琳的手抚摸着纪一笹的眉心:“你就算这样,是不是都还在担心叶佳禾?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恨。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也不过是在替我自己讨回公道而已。”
纪一笹没醒来。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杜薇琳在自说自话。
杜薇琳看着纪一笹的模样,微微闭眼,才继续说着:“放弃叶佳禾就那么难吗?可是,你最终不还是要放弃的吗?”
这一次,在杜薇琳的话音落下的时候,纪一笹就已经缓缓的睁眼了,似乎在隐约中,纪一笹听见了杜薇琳的话。
“你说什么?”纪一笹的声音带着沙哑,但是眼神却锐利的看向了杜薇琳。
杜薇琳的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看着纪一笹的时候已经改变了态度:“你醒了?”
纪一笹也没说话,就这么沉沉的看着杜薇琳。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以为是我把你弄晕了,不让你回去吗?”杜薇琳冷淡的笑了,“纪一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恶毒的人吗?”
纪一笹没说话。
杜薇琳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彼此安静的看了一阵。
而后,纪一笹掀背坐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但是他的脑海里却很清楚的记得杜薇琳说的话,那眼神里的阴晦变得明显起来,但是纪一笹却没表达出来。
说完,纪一笹就朝着杜薇琳的方向走去。
在靠近杜薇琳的时候,杜薇琳的手却忽然抓住了纪一笹的手。
纪一笹低头,看着杜薇琳。
杜薇琳的眼眶有些红,就这么看着纪一笹:“阿笹,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不要这样争锋相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一起,都不可能吗?”
纪一笹看着杜薇琳,那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了下来:“我们已经过去了。”
这话,说的清清楚楚的,完全不再给杜薇琳任何念想的机会。
杜薇琳的表情与偶写黯淡无光,但是看着纪一笹的眼神却始终很坚持:“回忆真的不具备任何力量吗?”
“没有。”纪一笹的答案很直接也很残忍。
杜薇琳意外的安静了下来,没有大吵大闹,没有任何的争执,只是很安静的低着头,这样的杜薇琳,让纪一笹心里的愧疚变得明显。
人在争锋相对的时候,总是显得强势而锐利。
会让外人把内心对你的同情和怜悯降到最低。
而人只要变得脆弱的时候,外人对你的同情也会变得明显起来。
看着这样的杜薇琳,纪一笹最终没说什么:“我送你回去,薇琳。”
说着,纪一笹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杜薇琳却忽然收紧了手指的力量,用力的牵着纪一笹,那眼神带着几分的乞求和委屈。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杜薇琳第一次在纪一笹的面前服软,第一次显得这么的狼狈不堪。
纪一笹闭了闭眼没说话。
但是要把手抽出来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就这么任杜薇琳牵着。
“阿笹,我们能不能这样和平的相处,和以前一样,不要在争锋相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可以吗?”杜薇琳很平静的问着纪一笹。
纪一笹眉眼一沉,没说话。
“这样争锋相对,真的好累。”杜薇琳的眉眼里有着淡淡的疲惫,“你说了,回忆不不具备力量,你害怕什么,我和你早就不可能了,不是吗?你和叶佳禾也早就结婚了,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杜薇琳的手渐渐的松开:“这十几年,我是植物人,我的记忆是缺失的,我并没有和你分开的记忆,我们是在一起的。而你却已经结婚了。这对我而言,我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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