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余音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下沉。
几房都经手过,这里头若是有什么问题,可就不好查证了···
楚余音叹了口气,最近,她常常梦到曦儿。她的弟弟,正是和荣哥儿一般年纪,本应该无忧无虑的跟着先生念书,可是却那样硬生生被中断了生命,每次醒来,她有多恨,就有多无力,她只能告诉自己,她抢占的是先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往后看。
她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嬷嬷,母亲的早产,真的和德妃有关系吗?李太妃已经死了,安答应也被送到了碧石庵——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因为我刚开始着手查母亲的死因,这宫便忽然出了这么些事,让我再无从查起。母亲是病了去的,李太妃也是‘病了’,如果不是李太妃的事,我也不会想这么多,母亲的死,究竟是不是因为早产拖累的?他们,曾经又做了什么呢?可是,瞧她们现在的样子,假如真的是李太妃、安答应做的,那么母亲的仇,是不是就算报了?”
江嬷嬷望着楚余音那张灯光下忽明忽暗的略显稚嫩的脸,一时间说答不上来。
大约是活的久一些了,她从一开始,不赞同娘娘临终前的嘱托不叫公主知道这一切,道现在她不赞同公主替娘娘报仇,她内心也觉得很矛盾,她既希望公主能够快乐的长大嫁人,又希望公主帮娘娘手刃仇人。可是她们还什么都没做,仇人就这样死的死,活着的也生不如死,她的心里,怎么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想到李太妃,江嬷嬷的面色又凝重起来,“公主这阵子忙,有件事奴婢还没来得及说——安答应到了碧石庵,我叫了一个小宫女跟着去了,安答应到了碧石庵一开始不吃不喝的,到后来竟然疯了,王家派人和皇上商量接人的事,也被皇上一口回绝,王家骂皇上冷酷无情,说是他弄疯了安答应。”
“安答应疯了?”楚余音吃惊的看着江嬷嬷,“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儿的事,今儿早上送信的人才到。说安答应开始只是浑浑噩噩的,还以为她是受不了打击,谁知道她前儿早上忽然精神起来,将带去的簪子首饰都戴在了头上,开门就要往外闯,还给了守门的嬷嬷两个耳光,说什么大喜的日子,她作为皇上的妃子为什么不让她出席,嬷嬷纳闷,一问之下,才确定了安答应说的是皇上再娶的事,闹完了早上,她还去厨房后头翻了馊桶,打了她带去的宫女,说了很多颠三倒四的话,碧石庵没给请大夫,只是咱们的人发现,碧石庵的后山坡下有好几只死了的老鼠和馊头搅在一起,拿到山下去验,却什么也没验出来。”
“致疯的药又怎么能和致命的药一样被轻易查出来?安答应这一疯,只怕是好不了了。”楚余音叹了口气,“三姐身边的人到底是有几分手段,我还以为有二叔拦着,她这消息递不成呢!王家到底还是知道了。”
“王家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若不是安答应忽然疯了,王家也不敢闹这么大动静。”
“毒害答应,这一条王家就承担不起。”
江嬷嬷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王家的话也不可信,安答应到底是不是被人毒害,还有待查证,而且,要毒害安答应,她家里的人也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的确如此,这件事有可能是王家做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安答应的嘴——不过,安答应做了什么需要让她闭嘴呢?”
江嬷嬷沉默了,她想的则是更多一些,如果假如李太妃不是安答应害死的,那么幕后那个真正的凶手,的确有必要让安答应闭嘴了,而那个幕后凶手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
楚余音将手中的发簪放回原处,露出一个笑脸,“时候不早了,嬷嬷也回去休息吧。”有些事,急不来。
江嬷嬷点点头,帮着楚余音将库房的门锁了,念尔忙上前来,给楚余音塞了一个汤婆子。
江嬷嬷跟在后头,低声道:“公主,还有一件事,今儿奴婢和孔嬷嬷盘点娘娘用过的旧物,旁人不知道,奴婢却是清楚地知道娘娘生前都用过什么···”
楚余音足下一顿,回过头问:“少东西了?”
江摸摸摸点点头,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少了一个娘娘生前最喜欢的簪子。”
“簪子?”
楚余音仔细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记不起母亲生前喜欢戴的簪子是什么样式。
“我见母亲妆鸾匣子里有许多血玉和红宝石的,母亲生前是不是喜欢血玉?”
“是赤玉,娘娘生前喜欢赤玉,夫人从前有许多赤玉簪子,可是后来外头忽然传赤玉可以入药,养心养血,所以娘娘便将嫁妆里的赤玉都拆下来磨成了粉,给皇上喝了。皇上知道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大块颜色差不多的血玉,雕成了一支凤头簪,那是娘娘最喜欢的。后来,皇上又为娘娘添了许多血玉的簪子,来弥补那些赤玉。”
“血玉凤头簪啊···”
楚余音应了一声,陷入了沉思中。
“今儿是初五,”德妃放下象牙箸,对楚余音道:“等一会你随我出去一趟——明儿曾太妃要带你们去进香,咱们得先去龙泉寺安排安排。”
等到回到宫儿里安排下去的时候,一直在核对账目的江嬷嬷得了信儿赶了过来:“德妃娘娘说要带公主出门?”
“不合礼数?”楚余音虽然不懂这些,可是江嬷嬷突然这样问,她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那倒不是,只不过公主今日才除了服···”
楚余音明白了,江嬷嬷是怕她才刚出了丧期便急着往外走,被人看到于名声上不利。
可是德妃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江嬷嬷于是笑着道:“也可能是我多虑了,方才,三公主还叫车夫去了翡翠楼呢——”
楚余音放心下来,将院子里的事安排妥当,便去了内仪门等德妃。
“小姐,”念尔皱着眉走了过来,“秦如海方才悄悄告诉奴婢,今儿一大早,马车都去车行换轴料了,剩了三辆在家应急,晚上的时候也要去换。”
“都在今日?”
念尔点点头,“说是之前着了大火,腊月才重新开张,原本是定好了咱们初一就去的,可是贺御史家的管家却说他们家急用马车,拖来拖去不知道为何便拖到了今日。”
贺御史家···锦棠有些耳熟,想了想,不禁问道:“贺御史家,不会就是婉妃的娘家吧?”
念尔点点头。
楚余音笑了笑,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德妃忽然在身后道:“天儿冷,怎么不先去车里等?”
“母亲。”楚余音转身行了个礼,“嬷嬷说咱们家的马车要去外头换轴料。”
“这事儿我知道,”德妃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责怪道:“手这样凉,也不知道多穿一些,”她顺手拢了拢楚余音身上那件素色的杭绸棉风帽,目光又划过头上那对南珠压鬓,眸子闪了闪,“等一会咱们娘俩坐一辆车,让宫女嬷嬷们在后头的车里挤一挤——穿的这样素净,怎么没见你穿去年做的那件红狐大氅?你之前不是很喜欢?”
楚余音娇娇揉揉的笑着摇了摇头,语带可惜,“母亲也知道我的东西时有不见的时候,入了冬便叫念尔她们几个找了,可是遍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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