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也知道自家这个五公主有随手赏人的习惯,所以少了什么首饰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于是牵着楚余音的手上了马车,“你若是喜欢,过两天你陪着我去库房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好料子,再做一件便是了。”
“母亲费心了。”楚余音低着头,笑的乖顺。
德妃则是亲热的揽住她的肩,“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是你的母亲,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将来你嫁人了,我的嫁妆还有你一份呢!”
德妃这话不假,楚余音心中有数,上一世,她嫁人的时候,德妃确实给她添了不少东西。
马车出了宫门,便往城外走去,大约是进了腊月的缘故,路边上吆喝声比往常大了些,行人也比往常多。
忽然,外头响起一个不真切的声音:“周嬷嬷!你怎么在这?这是···姑母的马车吗?”
“表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德妃皱眉询问:“周嬷嬷,是谁?”
“娘娘,是咱们家表少爷。”
“表少爷,哪个表少爷?”说着,就要挑开帘子的一角。
楚余音心中异样,不动声色的往车内缩了缩。
管德妃叫姑姑,又被周嬷嬷称为表少爷,全京城恐怕只有萧湛一个人了吧?
帘子掀开一个角,外头的光透进来,楚余音坐在暗处,一眼便瞧见了外头那个锦缎华服的少年。
不是萧湛。
楚余音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应当是德妃娘娘家里的某个小辈了,因为萧湛的表兄弟,她大致都见过,面前的少年,却是不认识的。
“涣儿!你怎么会在京城?”德妃惊讶的忘了车里还有楚余音,手一松,帘子掀开更大的空隙。
外头的少年目光不经意的略过马车深处,又听德妃问道:“谁陪着你来的?平凉府那么远,好容易来了京城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快过年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楚余音听明白了,这位表少爷,是萧氏母家那一支的少爷。
被称作涣儿的公子粲然一笑,抱拳行礼:“姑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回来,是为了参加明年春闱的,所以也就没有惊动姑姑。”一行一止均是翩翩有礼的贵公子。
“涣儿秋闱上榜了?!”德妃又惊又喜。
萧涣低下头,一副谦逊的样子,道:“实在不值一提,三甲第四十六名。”
楚余音眸子闪了闪,她分明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骄傲。
“不错不错,”德妃笑眯眯,“涣儿长大了,有出息了!对了,你现在住哪儿了?可去见过你表哥?”
“有一次在街上远远的见过,还未曾登门,我现在在一个老乡的会馆里歇脚。”
“胡闹!来了京城,怎么可以不去拜见你大爷爷和你大伯!”
萧涣将头垂的更低,声音却洪亮:“姑姑还请不要生气,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原是想等到中了以后再上门拜访的,若是没中,却这样大张旗鼓的惊动了大家,岂不是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可是没想到,倒在这里遇上了姑姑。”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心思太重,什么都喜欢闷在心里头。”德妃无奈的叹了口气。
楚余音却忍不住将膝头的食指蜷曲起来和拇指拢到了一起。
这样一番做作推辞德妃却相信了?她不可思议之余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异样。
这为名作萧涣的少年,若真的有心遮掩不与萧家人相见,即使在大街上遇上了,只会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像这样堂而皇之的拦住去路认亲吧?
她的眼睛转了转,又看向车外淡定站着的周妈妈,眸子深处便不由带上了一丝玩味。
她知道周嬷嬷是德妃从娘家带过来的人,也听绿袖说过,此人是一个固执木讷又保守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更重视血脉传承,所以她虽然是跟着德妃来到了宫里,但心里应当更把自己当成萧家人才对。
一个这样的老仆,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少爷,表现竟然如此淡漠,这合乎常理吗?
“你可是要去哪里?”德妃问。
“快过年了,我想去道观里给祖母求一道平安符。”
德妃笑的欣慰,“孝顺的好孩子,你先去忙,姑姑也有些事,等下午我回来,再让周妈妈去找你。”
德妃放下帘子的手顿了顿,忽然道“对了,你还没见过你的表妹吧?”又回头道:“这是你萧家的表哥萧涣,是你大舅舅,我大哥家的嫡长子。”
楚余音眸子眯了眯,顿时恍然,就在她以为德妃要将车帘打开的时候,德妃却将车帘紧了紧,把里头遮了个严严实实,笑着道:“今儿出门就是带着她去庙里——家中行五,是你姑父的长女,家里还有个弟弟,今年也快十岁了,可惜他在外头求学,不然说不准还能在制艺上跟你切磋一二。”
“见过表妹。”萧涣对着马车一揖。
楚余音笑了,仰着头看着德妃满脸孺慕,弯起嘴角隔着帘子点点头,喊道:“萧家表哥。”
“原来是表妹——只是,不知道这声表哥,是喊我,还是喊他?”
楚余音眸子刹那缩紧,笑意僵在了嘴角。
“大表哥?”萧涣诧异的转头,只见一俊朗少年,手执马鞭,头戴白玉冠,身披霜色刻丝灰鼠披风,正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陌上人如玉,公子士无双。
萧涣的面色微微涨红,局促的抓了抓身上那件茶白斗篷,同样是浅色,他穿在身上,只觉得是玷污了这一层高洁。
萧湛似乎没看到萧涣的局促,只是笑带春风,亲昵的拍了拍萧涣的肩,对着德妃行礼:“姑姑可是要外出?”
德妃点点头,笑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湛儿,我与你表妹正要去庙里,你这是——”
“侄儿刚刚下衙路过。”萧湛规矩的对着马车一揖,诚恳而又歉然的道:“方才是我唐突了,我家中没有姊妹,听五公主喊表哥觉得十分新奇,还请你勿要介意。”
德妃听了,忙笑着指点:“这也是你的表哥,萧湛——宁安候家的。”
就算是只从一个缝隙里看过去,楚余音也知道,此刻的萧湛礼数一定是无可挑剔的,面上的诚恳和歉意也一定是十足,这个人,她太了解了,了解到,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在心里复刻一遍。可是,她了解他,可是却又看不懂他。
楚余音慢慢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低着头,柔声道:“萧家表哥多想了,我叫你一声表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德妃见楚余音害羞,眸子闪了闪,笑着道:“都是姻亲,这样道歉来客气去的,难免疏远了,你们两个也有四五年没见了吧?湛儿你下过场,可要多指点指点你表弟。”又寒暄了几句,才分道扬镳。
楚余音一路都安安静静,德妃只是抿着唇,露出淡淡的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回了海棠苑,念尔正在门口张望,见到楚余音回来,立刻扬起笑脸快步走过来将一个汤婆子塞到锦棠的手中,“公主可觉得冷了?”
念雨似笑非笑的睨了她的背影一眼,便自觉走在了楚余音的另一侧,念沁又好奇的问道:“念尔,念荷呢?”
“公主叫她去买糖了,小姐说,快腊八了,买些松子糖响糖甜甜嘴好过年!”
念沁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道:“我看你就不用吃了,你这嘴,没吃糖都和抹了蜜一样,吃完了糖,过年的吉祥话都被你说了,我们可就没词儿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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